英国。
护士抱了一束蓝紫色的鸢尾花，轻巧的迈进了高级病房，笑盈盈的，“乔先生，今天的花很好看诶。”
乔铭挽着袖子，露出肌肉线条结实的小臂，他正拿着一块柔软的毛巾，沾了热水拧干，仔仔细细的给Ansel擦着后背。
“好，放在旁边吧。”
乔铭自然是无心欣赏，给Ansel擦完背之后，给他按摩了一下，才帮他把衣服拉好。
昨晚这些，乔铭才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他小心翼翼的带上病房的门，哪怕床上的那个人明明听不见，他仍旧担心会惊扰到他的睡眠，“陶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助理扶了一下眼镜，“乔先生，你问的哪个陶先生？”
乔铭本来想说当然是陶阔城，觉得也应该关心一下陶陌的状况，“那你先说陶陌吧。”
“陶陌先生——”助理大概是也跟着头大，斟酌了片刻用词，“很不好，哪怕有宫璃绘女士，宁城的势头还是不行。”
“西浦保住自身已经很勉强，和宁城合作也没能把宁城拉起来，还把自己拽水里去了。”
乔铭垂着眉眼沉吟，“所以，祈阳还是没有下落？”
“准确说，是有下落，但是没办法救出来。”
乔铭不说话了。
陶陌不要他现在出手，他就不出手。
也亏得他知道的消息晚，赶不及帮忙，否则钟南风他们要是防备起来，单说陶阔城，都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送出来。
加上这边还有个Ansel需要他分心，他好不容易才把Ansel的几个哥哥求动了，要是再出了什么差错，他就真一辈子见不到了。
他还真想不到，说实话也没几个能想到，季云翳的真实身份，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从最下面爬到最信任的人，然后把藏在背后的刀狠狠捅出去。
完全猝不及防，任人鱼肉了。
乔铭拧了拧眉心，十分不能理解季云翳如此罔顾父子情和血缘手足，然后开口，“那陶老先生怎么样了？”
“昨天已经醒过一次了，好在医生说，换心手术很成功，再过几天就可以试着慢慢起身，下床走路了，注意修养尽可能延长心脏的寿命。”
乔铭说了声好，吩咐他们一定要多找点人把陶阔城看住了，千万不要让他跑回国去了。
其实他这也是想得太多了，陶阔城自从知道自己在英国的时候，就知道这是陶陌煞费苦心的结果。
他也很清楚国内的形势，自己的身体不好，回去并不能帮到什么，反而会让陶陌分心。
乔铭顺路去贵宾病房看了看陶阔城，金发碧眼的护士正在喂他一些清淡稀薄的粥水，国外不怎么喝粥，还是乔铭特意摆脱家里的C国厨子做的。
本来打算看看就走的，陶阔城发现他了，跟他招了招手。
陶阔城算是他半个长辈，乔铭就毕恭毕敬的，问了问他的身体，在这里住着习不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
陶阔城笑了笑，“你中文说得很好啊，多谢你的照顾，我在这儿很好。”
“家里的长辈让我学的，我毕竟有C国的血统。”乔铭回答，“你也是我的长辈，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陶阔城往枕头上靠了靠，面色还是苍白的，脸部微微浮肿着，“陶陌……怎么样？你们有联系吗？”
“叔叔，我们没有联系，如实和你说，并不太好。”
乔铭是看陶阔城的状态还不错，便简略的挑着一些情况告诉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他，毕竟陶阔城是掌事多年的上位者，有些事情瞒着他并没有什么意义，不如跟他说清楚，他兴许还有什么想法。
只是这次，是溃烂进皮肤深处的伤口，一朝被人毫不留情的全部剜开，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流尽。
到死的那一天。
乔铭看着，陶阔城的精力，也被拆得七零八落了。
首先是身体上的不适，其次是愧疚，再是血肉的报复，陶阔城从来没觉得愤怒，他总该是要有惩罚的，他也觉得自己没资格伤心，连悲凉都不配。
陶阔城有时候想，他要是孑身一人，季云翳怎么报复，报复便罢了，他绝对不会还手。
可是他有了陶陌这个孩子，对于陶陌、陶陌这么多年的努力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所以陶阔城庆幸自己有那么一点先见之明，把公司股份转让给了宫璃绘。
现在，就是看造化了。
“陶叔叔。”
也许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乔铭轻轻抬眼，“如果是陶陌他们赢了……季云翳，你要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交给法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对季云翳来说，这是最轻的惩罚了，若是换到乔铭身上，他必定要将这个人扒皮抽筋，对方不顾血缘亲情，他为何要心有不忍？
“……我不知道。”
要陶阔城拿出来一个确切说法，也实在困难。
这么多年，他对钟薇、对季云翳的愧疚，积成了压得他无法再逃避的大山。
也成了季云翳最好的保护。
“反正宁城我也不管事了，就交给陶陌和他妈妈吧。”
乔铭微微抬了抬下巴，“叔叔，你心里，有没有更希望陶陌赢呢？”
陶阔城苦笑了一声。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赢，双方若是能和和气气的——只是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叔叔也说了，交给陶陌和阿姨处置，我这么问并非要冒犯你，和怀疑你对陶陌的感情，是不是你更偏袒另一个。”
乔铭站起身，把衣服上细微的褶皱掸了掸，“因为我坚定的相信，陶陌一定会赢，叔叔到时候别让陶陌左右为难，而且季云翳现在为难你们，可是不遗余力。”
陶阔城不晓得怎么作答。
乔铭跟他微微欠了欠身，然后离开了病房。
在旁边瞪着眼睛听完了全程的护士但是不懂他们说了什么，见陶阔城表情不好，就用英文问：“先生，你还好吗？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没关系，我很好。”
陶阔城摆摆手，也让她出去了，望着天花板茫然了一会儿，叹着气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