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莫离认为那个胡新舞,远比赵颖慧之流更令人厌恶。
赵颖慧固然扭曲,固然但至少不会做一些龌龊之事,对待容缓,爱才之心胜过了女人的妒念,一心挽留,并愿意为此亲和示好。
而这一个胡新舞,是所有女子的类型中,莫离最为厌恶的那一种——因妒杀人。因为得不到自己男人的爱情,要杀死男人心中的爱情,这可真是无聊到极致,愚蠢得无以复加。
即使得手,且不说那男人的爱情会不会因此死亡,难道不怕遭到男人因为失去而施予的报复么?男人们啊,薄情的有之,多情的有之,无情的有之,但无论是怎样不堪或崇高的男人,心中总有一块不容人进犯的圣域。谁犯了那一块,对他们来说,就是死刑。
想到此时,她突然想起一事:“妹子,我这边听到一些传言,说大灵国的摄政王有意向你求婚,这话是如何传起的?”
容缓先是一怔,继而失笑:“许是因为大灵国的摄政王每一次进府,都鲜艳夺目得如一只孔雀呗。异域人平日也喜欢穿得绚烂多彩,而在我们中原人看来,如此盛装上门,必有大事需要求取。我容府不是什么财力雄厚的宅第,对方又是一国的王爷,大家许是猜度着,不是求财,只有求婚了。”
“这样么?”莫离有些失望,“原本我是想着如果你这边对大灵国摄政王有意,我作为你的娘家人,替你张落一番来着,原来是空穴来风。”
“如此说来的话,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容缓笑道,“我在平城时,曾有一位朋友……向你提过的,那位叶家小姐。她与我重逢之后,因为对容华的情感已然冷却,开始跳出去看整桩事情,然后说,如果容缓不是这样的性子,如果容缓没有离开容华的能力,怕是最可怜的一个。于是就替我不平起来,对容华也出离愤怒。”
“哈哈,原来是位如此敢爱敢恨的小姐么?”莫离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叶艾不免就有了几分好感,“然后,她又怎么了呢?”
“她游历在外的最后一个地方,便是大灵国,与贺兰延续算是朋友。她对我说过,像容华那等人,不找一个分量相当的人做为对手,不足以撼动他的信心。如果我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即使走往天边,他也会认为我早晚会回到他的身边。”
莫离着力思索了一番,不禁点头:“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呢,叶小姐也算是个通透人儿了。”
“如果会有这种传闻传出,她一定在里面做了些什么。”容缓浅哂,“她与容华的恩怨实则在我之上,她想如何整治一下容华,随她吧,但愿能使她高兴一点。”
“叶小姐玩得越是高兴,那边的胡小姐当越是不高兴吧?如此,我也就能高兴了。”莫离为此再浮一大白。
容缓忖了忖,道:“前些时日,我试着以对方的身份、思路、心胸,想了一想,在这种时候,她如果仍想置我于死地,除了继续派出更为了得的杀手暗杀以外,还会找准一处下手。”
莫离挑眉:“哪一处?”
容缓静静看着她,淡淡问:“近来,姐姐的这座府第里可有什么新人进府么?家丁、丫头、侍卫、账房先生,乃至粗使的杂役?”
“你是说……”莫离两眸倏地大睁,“胡新舞会将算盘打到我这边?”
容缓面有愧色,道:“她想方设法从我身边的人入手,结果也只得手了一个芳芸,如兰慧姐姐替我挡刀那样的事,会使她明白我身边人无机可趁。但是,除了身边的,还有深交的。祈刚说过,她利用其长兄的人脉,对我进行了一番彻底的调查。虽然不会事事了解,但我与莫姐姐的关系,稍加打听便能晓得一二……”
“等等。”莫离抚着额头,“让我也试着从那样一个人的方面去推敲一下……嗯,依照其思路,你有今日必定是依靠葛州维护,还有我这个义姐的各方提携,想击败你,就须先撤去你的后盾,是么?”这就是谋士的思考方式?
容缓颔首:“所以,十有八九她会从莫姐姐及莫姐姐身边的人着手,从而离间你我,然后,失去葛州保护的青州城,与失去莫姐姐保护的我,就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
莫离沉顿了片刻,问:“依缓缓看,倘若她想这么做,找上的会是我,还是燃哥?”
容缓目光一闪:“如果她真正了解我们间的关系,第一要找的当是铭儿。”
莫离面色丕变,蓦地站起:“她敢!”
“正是如此反应。铭儿如今在我身边,一旦铭儿出事,我难辞其咎。虽说这只是猜想,但依着胡新舞过往的行事脾性,如此的可能极高。”
莫离面目冷肃,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派顶尖的暗卫跟随铭儿,日夜轮值,不离须臾。”
容缓摇首:“如此一来,我们就成了那个一只等待另一只鞋子落下来的老叟,一直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单凭这一点,那胡新舞便又赢了我们一局。”
“那要如何?”莫离坐回位上,两眸闪烁间突地一厉,“索性找杀手了结了她如何?她有万刀门,难道我这个城主夫人就会没有……”
“不可。”容缓断然摇头,“姑且不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等的道德文章,只说那胡家财力雄厚,杀了胡新舞后,一旦为胡家所知,他们足以请到这世上最好的杀手前来复仇,我们日夜防范,也终是心惊胆战。”
“那要怎么办?区区一个胡新舞,难道还要被她给制约了?就因为她可以不择手段?”
容缓眸光盈盈欲滴。
莫离大喜:“难道妹子已经有了法子?”
容缓勾指:“附耳过来”
“就喜欢听你这句话。”莫离兴冲冲欺身上去。
片刻后,城主夫人神色怔忡,面有狐疑:“你确定?“
“确定。”容缓道。
“可是,如此一来……”
“事已至此,无须客气。”
“好!”莫离神色大定,“既然妹子如此大方,姐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这的确是个根除隐患的好法子。然后,那胡新舞不把念头动到本夫人头上也就罢了,一旦她敢犯过来,本夫人一定给她一个三生难忘的回忆。”
容缓唇角噙笑,眼尾的余光扫过门外那道因为阳光的移换而投射到视线内的人影——
胡家小姐的动作还真是快呢。
那个怜儿也真真是个人才,一个奴籍出身的下人,凭一己的才能脱颖而出,成为胡家大当家身边的大丫鬟,如今还能与胡家小姐周旋斗法,送来了如此确凿的消息,值得一见呢。
*
“怜儿!”
四个身材粗壮的婆子两两为伴,阻挡在了瘦瘦弱弱的怜儿前后,严实得如一堵墙,将她前路与退路尽给挡住。
怜儿平实的脸上好是茫然:“四位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婆子们嘎嘎一笑。为首者道:“怜儿姑娘平日是大当家跟前的红人,咱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但今儿小姐有话,务必要将怜儿带去。乖乖跟咱们走吧,也省得吃皮肉之苦。”
怜儿恍然,笑道:“原来大小姐来了平城了?奴婢是该去拜见大小姐的,四位姐姐请带路。”
婆子们互相看了一眼,大家都说这怜儿看着其貌不扬,实则是个比鬼还鬼的刁丫头,一个不防就会被她给算计了,原来只是说一说的么?
“……大当家?”怜儿忽一怔,目光投向左前方,膝下福了福,“您信中说要有三四日才能到平城,怎么这会儿就到了?”
婆子们正闷头赶路,听这说后皆一径嘎嘎怪笑,一婆子说:“怜儿,你当咱们是三岁的孩子不成?你这点小伎俩就想蒙骗咱们这些见多识广的老麻雀?死心吧,大当家离这边远着呢,当下这会儿没有人为你出头!”
有一婆子回头紧紧逼视怜儿,恁是得意地道:“你可得明白现在是小姐找你,大当家再是看重你,能重过自己的亲妹妹?”
怜儿掩口,不想闻到这位浓重的口气。
“那可不是?”有婆子搭腔,“小姐那边可是备齐了家法,今个咱们会好好伺候你这位大当家的第一红人,嘎嘎……”
“哦?”有人兴味盎然,“怎么一个伺候法呢?”
“那当然是把流水的刑具全都给用……”兴高采烈地婆子看清了眼前人,吓得当即跪在地上,“大当家?老奴见过大当家!”
胡念诚裹着披风,顶着围笠,一身外行装扮,后方立着两个壮汉手提行李的壮汉,显然是长途归来。
其他三个婆子也跪了一地。
胡念诚瞥了怜儿一眼,睨向地上四人:“本当家的为了贪近,从侧门进了家宅。不想正赶上你们这样的一番热闹,既然都开始了,也别急着结束,让本当家开开眼吧。”
四婆子又是怕又是惊,动也动弹不得。
怜儿在四人头顶道:“大当家的意思,是请四位姐姐继续把怜儿带到小姐面前,凭小姐发落。当然,不要告诉小姐大当家回来的事,大当家很喜欢看热闹,四位姐姐别扫了大当家的兴。”
*
十日后,容缓收到了一封信,上写胡家小姐因为失信于大当家,被禁足十日。
十日。容缓看了看信上的日期,今日即是满期呢,得了自由后的胡家小姐,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前去质问导致自己被兄长重斥的罪魁祸首
容华拜访叶艾的途中,与胡新舞遭遇。后者拦马而站,一脸哭意,委屈不胜:“是城主向大哥通风报信?为什么?”
容华挑了挑眉,还未作答,一道海棠色的身影从前方迎来:“城主,艾儿恭候多时,你在此耽搁什么?你不是要见大灵国的贺兰王爷,到底见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