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柠带着紫霞沿着月季花开遍的小道踱步而去,却无多少心思欣赏两旁的风景,垂首思量。
“小姐,你看……”紫霞忽然指着前头,惊诧地喊道。
苏婉柠抬首望去,成片的月季争相开放,从远及近,颜色渐变,宛如一条七彩匹练铺垫。
“七色的月季。”苏婉柠轻声呢喃着,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景象。
“小王也是在边塞时得见,偶然与花公公提及,想不到他竟然培育出来了。传说七彩的月季代表了七种幸运,看见的人,会得到幸福。”
锦梵慢慢走到苏婉柠身旁,与她并肩而站。
“幸福?”苏婉柠轻声呢喃,仰头看看天际,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大概,我这种人是不配看它的吧。”
“小主节哀。”锦梵知道这话说的迟了,这些天为了陈王的事忙碌着,苏婉柠又一直歇在清云宫,无机会见面。
“本宫入宫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了,却仍旧走到今日。人若一味地沉浸在伤痛中,只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苏婉柠说着,扬天长叹一口气,收拾了脸上的表情,认真地看着锦梵,“本宫有话想问王爷,希望王爷如实相告。”
“小主请讲。”锦梵皱眉看着苏婉柠,从入宫到如今,这个女子经历的事情,自己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心疼她。
苏婉柠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方才沉声问道:“宏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下头的人她信不过,锦梵是唯一接触过天宏尸体的,一定知道些什么。
锦梵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小主怀疑什么?”
“宏儿回宫的事情,只有皇上与本宫知道,途中被山贼,这未免太巧合。”苏婉柠眯了眯眼,精光闪过,“钱江大堤的事,王爷已经瞒了本宫,这次还想瞒着吗?”
锦梵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瞒不住这女子,太精明了。
“小王查过陈王的伤口,必定是用剑高手所为。”
他这话,无疑是承认天宏是被人害死的。
虽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苏婉柠心中还是涌上无数的恨意,双手捏紧了袖口,强忍着不发作。
隔了许久,苏婉柠又问道:“关于潇湘的事,王爷有什么话想说?”
潇湘的事情做得如此隐蔽,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宫中没有出现问题,那么问题很有可能是锦梵那边弄错了。
“小王安排的人绝对没有问题。”潇湘的事情令林月湄受难,险些害了苏婉柠,锦梵心中也很是自责,已经加紧排查了一遍。
苏婉柠凝眉,莫非此事但真只是巧合?
“本宫可否求王爷一件事?”苏婉柠心中纠结许久,方才道。
“小主要做什么?”锦梵心中十分担忧,苏婉柠一旦露出这个表情,就表示她心中正在计划着什么,而且是谁也不能阻止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照顾好洛儿,不要让她受了本宫牵连。”苏婉柠郑重道。
锦梵愣了一下,没料到苏婉柠拜托自己的会是这件事,“小主究竟要做什么?”
“有人不让本宫好过,本宫岂能如他们的意?”苏婉柠淡淡留下这句话,便带着紫霞离开了。
一路上,紫霞皆不解,“小主为何不让王爷帮忙调查陈王的事?”
“有大哥哥就够了。”苏婉柠坐在轿辇上,揉弄着酸疼的眉宇,“先不去回清云宫了,去国寺罢。”
“小主……”紫霞迟疑了一下,“明儿个要去锦汐宫向皇贵妃请安,今儿个还是早些歇息罢。”
小姐这几日虽然恢复过来,可每次提及陈王,脸色都不大好,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苏婉汐冤屈洗刷,这次只怕要在人前立威了,明日会有好戏看的。”苏婉柠眉眼一凝,只担心周缕的情况。
潇湘的事情,皇上虽然下了严令,谁也不知道,可陡然被撤去协理六宫的大权,加上林月湄又病重,还不知在后宫会掀起怎样的传言。
“罢了,回宫去吧。”
第二日一早,苏婉柠便穿了一袭月白的荷花长衫,鬓发边簪带两朵玉木兰,额前垂一颗七彩琉璃明珠,坐上轿辇便往锦汐宫去了。
行至锦汐宫外头,正碰上周缕。
自潇湘出事后,苏婉柠便再没见过她,如此大眼瞧着,竟消瘦了一圈,双颊身陷,双眸也不再水灵,布满了血丝与忧伤。
苏婉柠知道周昭的死,给周缕的打击非常大,自己也十分自责,若当初计划周祥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此想着,让人停了轿,几步上前追上了周缕。
周缕有丫头巧儿搀着,神情有些恍惚,连苏婉柠到她跟前也没有发现,待巧儿提醒了她,方才醒转过来,低身行礼。
“妹妹节哀。”这几日,这句话苏婉柠听了不少遍,深知‘节哀’二字只会戳痛人心,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和周缕说这句。
周缕身子一颤,抬首看着苏婉柠,一脸茫然,随后又失落地摇摇头,朝巧儿比划了一阵。
巧儿道:“公子曾经给我家小姐写信,最后这段时间,他很开心,也多谢柠嫔小主。”
苏婉柠却知道这话有多勉强,周家就他们兄妹二人,再无其他姊妹,只怕二老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了。
她想要拉住周缕的手,周缕却往后退了一步,水蓝的长袖从苏婉柠指尖划过,一片冰凉。
苏婉柠心中苦笑,周缕心中,果然是在怪自己的。
“罢了,周妹妹注意身子。”收回落空的手,苏婉柠转身进入锦汐宫。
几月不曾踏入这里,院中花草仍旧繁华,几个丫头正在廊下打扫,河溪立在门前,见了她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柠嫔小主来的好早,其他的小主都还没来呢。”河溪一边迎了苏婉柠进去,指了左下的位置,又吩咐人上茶。
苏婉柠依言坐下,趁着喝茶的功夫,隐去眸中的冷笑,搁了杯子,方才笑道:“皇贵妃不仅能沉冤得雪,还恢复了位份,本宫身为后妃,理当早来。”顿了顿,苏婉柠继续说道:“何况河溪姑娘不是更早?”
河溪笑了笑,又去外头迎了周缕进来。
周缕在苏婉柠左下手坐下,一直神情恍惚着,谁也没理。
很快,琴嫔、古洁等人也来了,众人见了礼,分主次坐下,河溪又捧上茶,笑道:“皇贵妃这两日身子不适,起来的都晚些,还请各位小主稍等片刻。“
众人皆心知肚明,苏婉汐哪里是不舒服,分明是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因此皆不说话,默坐饮茶。
却都各怀心思。
苏婉柠与苏婉汐早已经是冰火不容之势,也了解她的为人,因此不怕她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