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乔思再也没有主动和骆庭川说过话,甚至在两人的课桌中间看出了一道不存在的三八线。
她并不觉得骆庭川很凶,但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在乎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骆庭川每天一个人上下课,中午一个人到食堂吃饭,需要组队的活动从不参加,但这样其实让他在学校里看起来更显眼了,生人勿进的样子很像一匹森林里独来独往的野狼。
久而久之,连给他偷偷塞情书的女生都少了很多,因为女生们大多脸皮很薄,情书被当众丢进垃圾桶的画面实在是有够屈辱。
就这样,乔思和她的同桌“相敬如宾”的友好相处了几个月,她甚至觉得骆庭川会在期末以后向班主任提出换位置,不过她也不在乎。
本来她对骆庭川抱有一份感同身受的同情,结果发现骆庭川跟自己情况完全不一样。
很久以后乔思才知道,原来高一分位置那天,在她没来之前,骆庭川非常无情的拒绝了每一个想和他成为同桌的男同学。
是他主动拒绝所有人的,如果不是乔思举手坏了骆庭川的计划,人家骆庭川就是要一个人坐的,她在感同哪门子的身受……
乔思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还被嫌弃了,后来再也不主动和他说话。
快期末的时候,陈新礼来教室找她的频率高了很多。
大约是因为有一天早上,陈妈妈无意中发现乔思家里从来没人做早饭,于是就开始让陈新礼每天给乔思带一份简单的包子豆浆。
陈妈妈经营着一家生意不错的小吃店,乔思总是蹭吃的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每天放学后会跟着陈新礼一起回去去小吃店给陈妈妈打个下手,经常到了很晚才能回家练琴,但她觉得陈妈妈人很温柔,所以乐意去帮忙。
来来回回没多久,她和陈新礼逐渐熟悉起来,对话也不再只是简单的问候。
陈新礼是学生会的会长,西宁的大学霸,每次考试他的名字都会在高三榜上名列前茅,而且性格很好相处,再加上长得清秀英俊,这种人在学校里天然就是风云人物,永远是女生们暗暗议论的焦点。
乔思还在西宁念初中的时候就知道,和陈新礼走一起的女生都会上校园论坛首页“示众”,即使讨厌这种被迫示众的感觉,但乔思并不讨厌陈新礼。
他不厌其烦给自己送早餐,偶尔在小吃店做作业还会帮她看一下错题,她从没见他脾气不好过,说没有一点隐隐约约的暗恋,那是骗人的。
直到十六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一件让所有平衡都打破的大事件。
那天早上,乔思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乔民生似乎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桌上放了饭钱,连个纸条都没留下,乔思已经习惯了冷冷清清的家,没期望过乔民生能记得,她收起饭钱准备出门上学。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陈新礼站在楼道口,手上拎着早餐和一个精美的盒子。见她出现,陈新礼立刻扬了扬手里的早餐,示意她过去。
“我妈给你的。”
乔思接过早餐,糯糯说了句谢谢,不小心瞥见他手里的盒子,原来是一个很漂亮的蛋糕,陈新礼看到她的眼神,笑了一下:“喜欢啊?”
“啊?”
乔思还没反应过来,陈新礼已经随意的把蛋糕往她手里一塞:“那这个也给你,反正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可是……”乔思不好意思收下,突然又觉得,陈新礼该不会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故意买的吧?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心砰砰跳,她感觉好像已经提前吃到了蛋糕的味道,甜甜的。
陈新礼的背影越来越远,来不及多想,乔思连忙抱紧手中的蛋糕小跑追上去,心情很好。
因为害怕蛋糕磕了碰了,一路上她都非常小心的端着,进教室时避着人群一路护送到自己的位置。神奇的是旁边的座位空着,一向准时的骆庭川今天居然不在。
乔思抱着蛋糕穿过过道时,何月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多心看了一眼,她看到乔思手上熟悉的盒子,突然愣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下子冲过去抓住了乔思的手。
何月脸色难看地抓着她不放,乔思被一股大力抓得差点倒下。
“这个蛋糕你从哪里来的?”
乔思一怔,实话实话:“我生日,邻居哥哥送的。”
“你胡说!”何月看起来非常生气,颤抖着唇质问她,“你承认吧,是不是偷的!”
“偷?我没有。”乔思一头雾水。
何月冷笑一声,打开蛋糕盒子给她看:“谁会把这种蛋糕送给别人?”
乔思看向那个蛋糕,也傻了,只见精致的蛋糕上写着几个字:学长,我喜欢你。
这是一个用来告白的蛋糕,蛋糕上甚至还写着陈新礼的名字,只要他打开看过,确实不会将这个蛋糕送给别人。
乔思有些失落,失落的是自己以为是生日礼物的东西,原来只是别人随手将不想要的告白礼物送给她了,这就给街边的小猫小狗施舍食物,只因为她多看了一眼。
“你这个绿茶,怎么连送给学长的礼物都要偷拿,你怎么能这么做,我要把你挂出去!”
乔思冷静下来,认真解释:“我没有偷拿,这是他送给我的,你不信我们可以当面去问。”
“去什么去,学长还没看到蛋糕就被你拿走了吧!”何月讥讽道。
乔思懂了,何月怎么可能当面去问陈新礼,如果真是陈新礼送给她的,那才更加丢面子。现在全班同学都在看好戏,何月觉得下不来台,不管事实真相怎么样,气疯了的何月只会把这笔账全算在她头上。
何月对她积怨已深,恶狠狠地抢过她手里的蛋糕,似乎还觉得气不过,转身又将她桌上的《交响情人梦》丢进了垃圾桶里。
绝了,这套漫画对乔思意义重大,何月碰什么也不该碰她的漫画,她生气了。
下一秒,她已经抢过何月的蛋糕,高高举起,作势要丢到地上:“请给我道歉,不然别想要回你的蛋糕。”
何月许是没想到她那么硬气,呆了一秒钟,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你放下!”
“如果你不想我把蛋糕丢地上,”乔思举着蛋糕,表情严肃,一字一句,“把我的漫画捡回来,然后,给我道歉。”
何月气得跺脚,又拿乔思没办法,只得恨恨的把漫画从垃圾桶捡了回来,但咬着嘴唇不肯道歉。
乔思把蛋糕往桌上一放,没注意放到了骆庭川那边,一心和何月讲道理:“今天的事,你有什么问题应该先去找学长问,不应该一上来就造谣,更不该丢我的东西,这是你的错。”
骆庭川今天似乎来晚了。
修长的身影利落穿过嬉闹人群,耳里塞着与世隔绝的耳机,沉黑的眸子干净得目中无人,只不过不知为何身上滴着水,湿漉漉的短发凌乱,在人群里漂亮得出尘。
但脸很臭,摆臭脸第一名不在话下的那种臭。
桌位旁边围观的同学很多,骆庭川才不在乎,在注目下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稍稍抬眼,看到桌上的蛋糕,皱眉。
又是谁送的。
烦死了。
他臭着脸,手下不留情,直接把那不识相的蛋糕丢进了他的好朋友——垃圾桶怀里。
……
何月、乔思:……
气氛顿时凝住了。
太屈辱了。
何月没忍住,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骆庭川,好凶,可是,还挺帅……
乔思定住,内心只觉……很爽,她气上头都只是想想没做的事,骆庭川替她做了。不过她看到其他女生惊恐的眼神,恐怕以后都没什么人敢随便送他礼物了。
骆庭川倒是不在乎,正合他意。
乔思回到自己的位置,微微转头偷看了几次,侧脸精致,戴着耳机,生人勿进。
她没敢搭话。
那天放学后轮到小组大值日,乔思被安排到打扫操场附近的林子,那片林子每天都有打扫不完的落叶,谁分到谁倒霉,以往都是几个人一组去打扫的,今天偏偏只分了乔思一个人去。
小组长是何月的闺蜜,那理由就很充分了。
不过乔思没空去理论,往常过生日乔民生若是记得,一定会和阿姨早点回家做大餐,所以乔思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她抱着工具往林子快步走去,走到入口时,忽然听到了骚乱的脚步声和吵架声。
“怎么,早上没淋够雨啊?哥儿几个早就警告过你,不要碰张小雨,这是你自找的。”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拔高了声音,很是嚣张。
张小雨,乔思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舞蹈社的学姐,跳舞还上过电视。
“张小雨,是谁?”
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有些耳熟……
“你搁这儿装傻呢?昨天给你送情书那妞不是张小雨是谁?”嚣张的男声变得不耐烦了。
“哦。”那人哂笑了一声,“每天给我送情书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谁是谁。”
好拽!
这么冷漠无情又拽的声音,乔思想起来了,不是她的好同桌又是谁。
对面的人果然被他一句话惹恼了,气急败坏的:“耍我呢?今天就让你好好记住谁是谁,看你还敢不敢随便撩别人妞!”
落叶被踩得悉数作响,听起来人还不少,不一会儿就听到脏话夹杂着打斗声传来。
有人被打到了地上,闷哼一声,声音很清晰。
乔思吓到了,骆庭川不像有朋友的人,刚才也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对方人那么多,万一被打伤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立刻拿出手机调出拍摄,小跑进林子里。
“你们在干什么!教导主任马上就过来了!”
居然有七八个男生,正围殴地上的一个身影,领头的男生见有人来了,转身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关你什么事,滚!”
乔思手有些抖,她直接举起手机对着他的脸拍,假装在和老师视频:“老师,你看,就是他们在打架,您快过来!”
她手在抖,可是声音很坚定,几个男生信了,有些犹豫起来。
“该死,我再被记过一次就要退学了……”
“走吧,下次再收拾他!”
打人的男生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骂骂咧咧走了。
乔思跑过去抚起地上的骆庭川,看到他白皙漂亮的脸上挂了好几处伤,眉角还拉了个口子,一直在往外冒血。
七八个打一个,那群神经病真不是人!
乔思微微颤颤:“你流血了……”
骆庭川摸了下眉角,看了一眼手上的血,毫不在意。
她搜刮了全身上下,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熊创可贴,对他伸出手。
“别动,先处理下伤口。”
骆庭川又皱了皱眉,一副想后退的样子,但乔思强行给他贴上了。
世界第一臭脸和小熊创可贴,还挺般配。
但乔思看着还是觉得生疼:“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还打得那么凶。
骆庭川偏了偏头,就在乔思以为他会说出“关你什么事”时,他淡淡看了一眼她手中创可贴的包装纸,慢慢开口:“无所谓,不是第一次了。”
“太恶劣了,你被堵过几次了?”
“昨晚回家路上,今天校门口。”
乔思盯着他有伤口的脸看得五味杂陈,真是暴殄天物……
她站起来,对他大方地伸出手:“走吧,我护送你回家。”
骆庭川抬眸望着她,清亮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