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沈欣约乔思去看乐团彩排。
沈欣拉着乔思跑到一楼的演奏厅，打开门小心翼翼走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
演奏厅前排零星坐了几个同事，这算是川流映画的公司福利之一，因为公司乐团每个月举办的演奏会都异常火爆，连内部都没有票，但是平常彩排员工是可以随便进来听的。
台上，指挥老师正在和乐团做调整。
今天骆庭川一到公司就进了录音室，特意让人不要打扰，据说是因为公司的头牌作曲大神穆简其老师送来了新的demo。
沈欣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早上你和骆先生一起来公司的时候，骆先生脸好臭，他不会又对你做什么了吧？”
沈欣一直怕她被整辞职，有些担心。
乔思摇摇头，早上……
咖啡店外，骆庭川抱着手臂靠在车上，眸色冷然：“弟弟？你喜欢他？”
乔思一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骆庭川沉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在等着她回答，她只能实话实话：“没有，他还是大学生，很单纯。”
她本意只是想说那个少年是个小孩子，她也只把对方当弟弟，但是骆庭川似乎听出了另一种意思。
他若有所思的顿了一秒，突然伸手摸了摸了下颌：“我看着很老吗？”
乔思：“嗯？什么？”
骆庭川站起身，打开车门，回身对她扯了扯唇角：“我当年，也只是个高中生。”
乔思：“……”
误会了，骆庭川这是以为她又在“猎艳”？
乔思真的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沈欣拉拉乔思的袖子，将她拉回神。
“最近公司接了张成导演新电影的配乐，明天要收录。说起来，张成导演真的很喜欢骆先生做的配乐指导，好几部电影都直接找的我们公司。”
乔思有些意外：“配乐指导？骆先生？”
沈欣：“嗯，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意外，我有一次跟着骆先生去和张成导演吃饭，张导演说，骆先生有一种很敏锐的音乐触觉，就好像……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在听音乐的时候才会打开一扇门……”
乔思愣了下，没说话。
演奏台上的准备工作做得似乎有点久，沈欣又拿出一块巧克力塞给她：“你看拉大提琴的那几个大美女，听说下个月她们的合约就到了，因为要去深造，都不会再续约，乔思，你不是也拉大提琴吗，要不你去参加一下考核？”
乔思接过巧克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行，我的水平很垃圾的。”
沈欣神秘兮兮的摇摇头：“进我们川流的乐团，拉琴的技术啊不是全部。”
她指了指台上一个拿大提琴的男生，看起来是首席的位置，从乔思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搭在琴弦上的手很好看。
“那个首席小哥哥，叫陆斯咏，考核的时候所有面试官都不让通过，但是骆先生敲板留下了他，而且骆先生没看错，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小哥哥已经成为了乐团头牌。”
听沈欣这么一说，乔思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这么厉害？”
沈欣重重点头：“嗯！我还记得陆斯咏考核的时候，拉了舒伯特的《小夜曲》，骆先生好像特别喜欢……”
乔思微愣了一下， 问：“拉了什么？”
“舒伯特的《小夜曲》啊，而且还把第二小节拉漏了，其实挺有灵气，但我们都感觉没希望了，骆先生……”沈欣没听到乔思的回应，有些疑惑的转头去看她，“乔思？”
彩排快开始了，演奏厅暗了下来，乔思整个人缩在椅子里，看不清脸，沈欣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反应。几秒之后才啊了一声，却是答非所问：“好像开始了。”
彩排开始了，德夏沃克的b小调协奏曲作为开场，舒缓地拉开了序幕。
然而，乔思的脑海里却还回荡着舒伯特的《小夜曲》——
高一那年，小树林的混乱相遇以后，他和骆庭川逐渐能说得上话了。他不再把她当做空气，偶尔还能回几个字。
开学已经过了大半个学期，乔思因为陈新礼的事，在学校论坛上被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班上的女生对她都带着异样的眼光。
乔思是大提琴特长生进入西宁高中的，下学期开始，她加入了特长小班的训练，更是没什么时间在教室，而骆庭川居然成为了她唯一还算熟悉的同学。
高一下学期期末前，老师开始频繁的布置小组作业，乔思好几次因为小班的训练逃脱了。
作为大提琴特长生，特长班的老师希望乔思在高二的时候去参加艺考上专业的音乐学院，但是以乔思现在的水平，实在差得有些远。
那一阵子，乔思几乎每天都独自在音乐教室留到很晚。
有一次，乔思在教室刚待了不久，便听到有人在敲教室的门，她以为是老师，放下琴去开门，结果看到了骆庭川。
他手上拿着书包和一叠作业本，把作业本面无表情的放到她手里：“小组作业。”
“嗯？什么？”乔思有些懵。
骆庭川眸色乌黑，在落日余晖中像一对珍贵的琥珀，他握着书包带，淡声又重复了一遍：“小组作者，明早要交，你和我是搭档。”
末了又补充了几个字：“随机分配的。”
乔思终于听明白了，站在门口有些为难：“可是……我今天有小班课的作业，可能会有点晚……”
本以为以骆庭川的脾气应该会直接走人的，之前几次小组作业，乔思不在，后来去上课隐约听说了，他每次都选择自己完成，从来不和人搭档。
骆庭川倒是没直接走人，只是平静地说了句：“哦，老师说会扣学分。”
……
后来，乔思为了学分只能强烈拜托骆庭川在音乐教室等一等她。
老师布置的作业其实不是很难，为了锻炼他们上台的胆量，老师让乔思下课后找个人流量大的街口，把这几天训练的曲子拉一遍，然后录下来发给老师检查。
坏就坏在，那个曲子挺难的，乔思怎么练都练不好，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骆庭川在教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打开一本书在看，乔思好奇地看了一眼，《奥数解题》……
本打算训练一次就去大街上试试，结果乔思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她拉琴的技术特别不稳定，情绪波动大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拉什么。
一首《小夜曲》拉得乱七八糟。
再来一次，乱七八糟中开始渐渐有序。
乔思心情逐渐平复，抬眼看到他的书已经翻过去很多页，她觉得有些耽误骆庭川的时间，于是收起琴，说：“骆庭川。”
骆庭川用手撑着脑袋，听到她的声音，慢慢从奥数解答中抬起眸。
“老师布置的作业是让我去街上拉琴，你要不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乔思打算速战速决，开始收拾书包。
没想，骆庭川居然收起了书，淡声道：“那我回去了。”
乔思想到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跑过去拦住他的去路：“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不完成小组作业不是要扣分吗，你想被扣学分吗？”
他被乔思拦在门口，整个人沉浸在夕阳里，修长的线条被微光勾勒，他微微挑眉：“扣学分？我不在乎，我分很多。”
骆庭川虽然文科成绩不怎么样，但是理科成绩全部都是第一，当然有拽的资本……但是乔思不行。
“不行，我不能被扣分……”乔思拦住他，双手合十，“就一会儿，好不好嘛骆同学，就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骆庭川垂下睫毛，似乎在考虑这个交换条件是否划算。
乔思可怜兮兮：“只要你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行。”他扯了扯薄唇，答应了。
那时候乔思还没意识到随口做的承诺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不过当时她很开心，不仅保住了学分，还多了一个人形手机支架……
学校附近有个不大的商圈，人流量还可以。
广场中央有几颗树，树下是休息区，乔思在树下的椅子旁放下琴，回身看到骆庭川正准备找个地方继续看他的《奥数解题》。
骆庭川转身时，被乔思拉住了袖子：“喂……可以帮我拍一下吗，要交给老师的，我们快点录完就可以回去做作业了。”
乔思手上拿着手机晃了晃，满眼期待的仰头望着他，不知不觉两个人的距离近了很多，而乔思毫无察觉，抓着他袖子的手甚至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铺天盖地而来，骆庭川目光闪了闪，默然接过她的手机，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谢谢全世界最好的同桌！”
“……等会小组作业最难的地方你来做。”
乔思：“哦……”
乔思并不害怕在人多的地方拉琴，有时候人的目光反而是一种催化剂。她抱着琴，抬眼看到站在正前方，拿着手机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骆庭川。
乔思看着镜头，歪头问他：“这样可以吗？不要把我拍得太丑了。”
骆庭川眼睫动了动，看着镜头里正在做鬼脸的人，突然：“脸往左边转一点。”
乔思乖乖往左边转一下。
“右边。”
乔思又往右边转一下，露出白净的侧脸：“好了吗？”
乔思右脸长了颗痘痘，微微泛着红肿，但是并不难看，在镜头里反而有种青春的圆润的可爱。骆庭川唇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而后迅速恢复原样；“还是刚才的角度好，转回去吧。”
乔思有些惊讶的瞪着镜头，怎么觉得，刚刚是不是看到他偷笑了一下？但看着骆庭川此刻毫无波澜的眼神，她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骆庭川完全不会和人开玩笑的样子。
乔思抱起琴，在脑海里默默回想着谱，舒伯特，舒伯特，舒伯特……
他刚刚偷笑的样子，也……太好看了吧，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颧骨会有一点点纹路，好像是有段时间网上特别流行的“猫纹”。
不专心的后果就是手抖了抖，小夜曲拉漏了几段。
后来，那个视频发给老师，意外的获得了好评。
老师特意拿着视频把她叫到了办公室，眉飞色舞的拍大腿：“乔思，这段很好啊，虽然你还是拉错音、拉漏音一样不缺，但是这个氛围很好，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居然演绎出了那种少女暗恋爱人的小心情，雀跃又有点失落，老师很喜欢啊！你以前怎么就拉不出这种感觉……”
乔思：“……”
台上的彩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演奏电影的配乐曲，一段大气磅礴的小提琴和钢琴和音把乔思猛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中场休息时，沈欣听得很激动，伸手扯扯乔思，小声道：“厉害吧，这是骆先生跟着敲了好几版的曲子，等电影上了就会开始配合电影做巡演。”
“厉害……”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听说骆庭川后来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和音乐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毕业后怎么会想着要做个乐团？
沈欣欲言又止了一下，突然说：“乔思，我之前听了个八卦，一直没好意思问你……”
乔思一愣：“什么八卦？”
沈欣：“听说你和骆先生是高中同学啊？”
原来是这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乔思点点头：“……对，我们高中是一个班的。”
沈欣八卦的小眼神呼之欲出：“真的啊？据说骆先生高中时候还是校草，每天收一大堆信，骆先生有没有把那些女生都骂哭啊？”
骂哭倒没有，骆庭川高中时候很少和人讲话。
乔思诚实的摇头：“不过，他因为脾气差，后面在学校论坛被女生投上了讨嫌黑名单第一名。”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沈欣笑得肚子疼，“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啊，每次去相完亲就上黑名单，不愧是骆先生。”
乔思也笑了下，实话说：“虽然上过黑名单，但是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还是一大把。”
沈欣：“那你呢？你高中时候喜欢过骆先生吗？”
乔思的笑意凝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