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已经消失一空的鼎阵和人，久久回不过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哆嗦着手，抱住脑袋，痛苦地哀嚎。
“青青。”
我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我身边，也听到这声音，是阿父的。
我想起梦境的最后，忍不住后退：“别，阿父，不要抹去我的记忆，我不想忘了他们，我也不能忘了他们……”
阿父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傻孩子，阿父怎么会抹了你的记忆，阿屿和阿魄是你的丈夫和弟弟，也是我的女婿和孩子啊，我不愿意忘了他们，推己及人，怎么会让你忘了他们？”
“真的吗？”
“当然还是真的。”
阿父说着，拿出一只白玉瓷瓶出来：“这是解药，吃了你就能恢复法力。”
我伸手想去拿，又想起就是喝了他给我沏的茶我才晕倒了还被江霍屿他们放了血，这才使得他和阿魄利用我第六世布置的鼎阵，代替我去死。
忙又缩了回去。
站在旁边的凤涅见此，一把把瓷瓶拿了过去，打开闻了闻：“没毒。”
而后又把药从瓶子里面倒出来，放到我嘴边。
“凤涅……”我这才发现，他已经能说话，也听得到我们在说什么了。
而这，在他进我的房间，我还让他带我来这儿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当时我叫他，他还说了一句，原来他的名字是凤涅么。
可我当时注意力全在我做的梦还有江霍屿跟阿魄他们身上，以至于我都没有发现这些。
我都不知道，他知道了这个名字，还问了出来，我的心思却全不在他身上，还一直催他快一点，他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很不称职。
而他，竟然还主动帮我验药。
“凤涅，对不起……”
我的声音哽咽，眼泪忍不住又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江霍屿和阿魄之间早就有了问题，阿父甚至也参与进来了，我却一直没有发现；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没有注意。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真多。
还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凤涅微微有点不自在，别开脸，把药扔进我嘴里：“行了，先把药吃了。”
我吞下药，果然就像阿父说了，几乎就在顷刻之间，我的法力就恢复了，身体也没了那种软趴趴没有一点力气的感觉。
我站起来，看凤涅，他只是把脸扭得更开。
而阿父看着我，笑得无比慈爱。
“凤涅，我先看看你父亲和舅舅的魂魄还在不在。”
我不想再让儿子寒心，就先对着儿子说了一声，然后才运起法力，查探他们的魂魄。
阿父拉住我：“我事先存了他们的一缕魂魄。”
我本来查探着的时候就没什么信心，查探之后发现这地方根本就什么东西都没有，更是失望，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想想是阿父先给我倒茶，然后才有了江霍屿和阿魄通过我的血和我布置下来的鼎阵以及他们自身代替了我九世之后的涅槃火杀了那魔，那么江霍屿和阿魄知道那样做，就算不是阿父出的招，十有八九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而且阿父还是创世神，留下一缕魂魄，他可能，真的做得到！
在我惊喜地看着阿父的时候，阿父也笑着从他袖中拿出另一只瓶子。
瓶子是半透明的，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漂浮着两缕魂魄。
也感觉得到，这两缕魂魄，确实就是江霍屿和阿魄的！
我高兴地拿过瓶子：“阿父，我要怎么做，才能修复他们的魂魄，让他们重新凝聚出肉身？”
“你听说过山中本无神，人们看到一块长得像人的石头，便以为那石头是山中的神，而后将它供奉起来，之后这石头有了灵，山中便也真的有了神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说起来，这故事还是我在江霍屿当初给我的书里面看到的。
山中本无神，只有那块长得像人的石头，人民信他是神，他就真的是神，人们不信了，他也渐渐失去法力和神智，变回一块石头。
我想了想，很快想通：“阿父，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人的信仰具有很大的力量，现在的江霍屿的阿魄虽然只有一缕魂魄，但是只要信仰他们的人多了，那他们的魂魄就能补全，他们的肉身也能重新凝聚出来？”
“不仅是人，妖和鬼的信仰之力同样强大。”
“那就好办很多了！”现在的人妖鬼那么多，还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让他们信仰江霍屿和阿魄，不是问题！
更何况我不是一个人，有江家人有闫十三他们，速度会更快！
不过江霍屿和阿魄能通过这方式重新活过来，阿父是不是也可以让他的衰老延缓下去，甚至重新变回那个创世神？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阿父轻笑了笑：“我和他们不同，这是我的劫数，天人五衰，谁也帮不了。阿父活得够久了，对这世间并无留恋，只要你们过的好，我就满足了。”
“那我妈，你要让她忘了你吗？”
“我会先告诉她真相，请她原谅我，记忆这方面，忘不忘记，看她自己的选择，我欠她的太多了，不能连记忆这块，都擅自替她选择了。”
我沉默下来。
就像洪荒神话里的，仙人应劫，诸神陨落。
创世之神的衰弱，也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现在这情况，除了像阿父说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吸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父，点点头。
而后又回头看我的儿子：“凤涅。”
他冷哼一声，身形闪动，直接飞身往江家本营那边飞了过去。
阿父摸摸我的头：“放心，他很强大，也很聪明，说是闭关，但是你们去看他，你们私底下对他的关心，他全都知道，也原谅了你们，只是现在还有点别扭。你和他的关系，会好起来。除了凤涅，其他的，也全都会好起来。”
我看着凤涅消失的残影，耳边响着的，是阿父跟我说的话。
视线移动，天光破晓，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来，驱散了一切黑暗。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最后望了一眼凤涅离去的方向，扭回头，看着阿父的笑脸和我手上瓶子里面漂浮着的两缕魂魄，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