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色渐沉,屋内的空气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地面渐渐腾起一片冰凉的浓雾,屏风的另一旁,江玉楼盘腿坐着,身上散开一道忽明忽暗的光。
他紧皱着眉头,那股强大的邪火在体内疯狂的燃烧着,江家圣洁的灵力在渐渐消散,慢慢的消磨着他的意志。
各种杀戮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江家几位长老的面孔,竟渐渐变得狰狞可怕,威胁着要夺走他所珍视的人儿。
什么正义大道,这种东西就让它自生自灭了吧?
那些虚伪的面孔,不断的激起他内心的厌恶,自小立誓不可行差踏错,就是为了做那些人的标杆?
“江玉楼,你也看见了,千万年来这个世道早已变了原本的模样,你难道不想重新洗礼,建立新的大道?”
灭魔剑变成了一道道高大威猛的魔像,紧紧环绕着他,江玉楼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
那些肮脏被掩盖的种种过往,都披上了正义的外衣,各种自私自利的真实声音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之人灵魂深处传来……
“怀贤,我曾答应过要改变这个世界……咳,抱歉,我食言了……”
忽然,一张陌生的面容印入眼帘。
尸体堆积成山,顶上立着那被灭魔剑穿心的男子,他的嘴角溢着血,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别难过……我,我不怪你……”
江玉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猛地睁开了双眼从这幻象之中清醒过来,轻轻的喘着气。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手还在轻轻颤抖,慢慢抬起来撩开了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这是……什么?
他看见了二叔悔恨的脸……那个被灭魔剑杀掉的男子,难道是……
“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江玉楼似乎在自言自语,又或者,在跟灭魔剑对话。
他沉默的低着头坐了许久,没有人知道灭魔剑正一步步的诱使着他离开这里大开杀戮,可江玉楼却如石雕一般不为所动。
二叔说的,要跟体内的魔气平衡共处。
可他觉得真是很难,因为,他越发的不想再坚持了,守着这正义的身躯有何意义?他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屋内异常的安静,江玉楼缓缓下了榻,心想着慕灵居然安分了这么久都没有来吵闹他,难道转了性专心练起那口诀了?
“你方才……说有何处不明白?”
江玉楼略感欣慰,不想一跨出屏风却是看见榻上呈大字型毫无形象躺着的女子。
那微张的小嘴均匀的呼吸着,写着口诀的纸条早已被她丢到了地上,熟睡的小脸还时不时露出一阵傻笑。
“……”
专心勤奋?呵,果然不存在的。
江玉楼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轻轻拿起一旁的被褥帮她盖好,本想离开可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这张他早已深爱的面庞。
也罢,她一向如此无拘无束,何必再给她那么多的压力。
江玉楼坐了许久,聆听着她如兰般的呼吸,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将一件这么无聊又失礼的事情当成一种享受。
她安静入睡的样子……真是跟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模样相差甚远。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挪向她柔嫩的脸庞,这惹人怜爱的温度一触碰便一发不可收拾。
江玉楼的身子日渐冰冷,这是即将丧失一切神志的预兆,真到了那个时候,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恢复人性,他也不知道。
兴许一年,五年,又或者跟二叔一样是二十年?
“灵儿,原谅我。”
就让他自私这一次,不论如何,他都想娶她为妻。
他丝毫不怀疑不论多久,她都会等他,而他也会尽一切的努力,抑制这一份疯狂的杀念。
“相信我,我可以,可以做到。”
他要将与她相遇相知的每一分每一秒深深的刻入灵魂深处,也只有她,能成为他面对一切的支柱。
“该出来了吧?”
一阵清风拂过,一道黑影从打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江玉楼快速的点了慕灵的睡穴确保她不会突然醒来,转身缓缓的看向那一脸警惕的男子。
月夜并不是乖乖的在屋里等着,而是一直躲在暗中,生怕里头的两人发生点什么,又或者,是怕江玉楼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此时两名男子面对而立,气氛依旧那般紧张。
“不是受了重伤?身手还是这般敏捷。”
江玉楼的声音平静无比,月夜皱着眉头,隐藏起那份心虚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慕灵。
“主、主人不会相信你的……”
“所以,你就能理直气壮的利用她的信任?”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月夜的衣襟竟是被江玉楼无声的划开,露出了腹间那还微微渗着血的伤痕。
月光之下,那伤口缓慢愈合之后又诡异无比的渐渐裂开,这种奇怪的伤势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造成的。
那名逃走的黑衣男子,显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只能说是他故意放走的。
至于原因……
却不想,江玉楼的一句话,让月夜眼中一闪,那高大的男子眼眶竟是有些通红,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起轻轻颤抖着。
“我、我跟你不一样……”
他憋了许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低垂着头好像在泥潭里挣扎着什么。
那种卑微的仰望,和零星的奢求,不知何时已经占满了他的心间。
他真的很嫉妒江玉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慕灵满眼都是他,可自己呢?
“我,我就是想……”就是想让主人多看他一眼,多关心他一点。
江玉楼没有想到,堂堂一名五尺男儿居然就这样……面露软弱,满身破绽,那一份浓浓的依赖毫不掩饰。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这药将对灵儿,是真的……
虽然手段拙劣蠢笨,可那一份真情,却又让江玉楼不得不心生感激,起码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名男子在默默地保护着她。
或许,或许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江玉楼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