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楼的面容看似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可他的眼中却早已流露出某种锥心的哀伤与心痛。
看着这此生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子带着灿烂的笑容而来，在自己的亲族给予她一次又一次的委屈与伤害之后，她依旧保持着如此纯净的眸光，无边的惭愧与自责当即席卷而来。
“江怀尘还没死吧？”
慕灵轻笑着，在江玉楼的身前站定。
此话一出，四周的江家人立刻变了脸色，这个妖女居然敢诅咒三长老？
“你来了，就证明他没死，真好，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没有人明白慕灵话中的深意，毕竟她可是祈祷着上天能够让那个固执的糟老头子长命百岁呢。
江玉楼没有责怪她的不敬，几位长老们心中甚寒，可他们瞒着少主私自行动，此刻他不言语，其他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只是越发觉得慕想容这祸害留不得！
江玉楼仿佛感受不到四周的不满，他的目光落在慕灵脸颊的血痕上，缓缓抬起手，不想却是被她轻轻撇开头避过。
她低着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慕灵袖中的手轻轻握起，她一咬牙，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只跟你说一句，我要走了。”
她不敢去看江玉楼此刻的表情，生怕下一秒就会后悔自己思索了一夜的决定。更怕被他碰触之后，自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冲进他的怀抱。
可慕灵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拥抱他。
如此弱小的自己已然成了他的包袱和累赘，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高山，强行跨过去，只会让他左右为难。
他和自己不一样，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可他生在江家长在江家，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家人。
让他为了自己放弃一切，慕灵真的做不到。
留在江家，于他于她，都是种种不好的结果，只有离开才能向前再迈进一步。
走？她居然要走？
“如果我说，不许呢？”
江玉楼猛然抓住了慕灵的手臂，他的语气中竟透着一丝少有的怒意。
“江玉楼，莫非连你也要轻贱我？你能改变你的叔父们对我的看法？你能无视他们的反对跟我在一起？”
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苦心？他怎么不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比任何人都不舍！
四周的江家弟子心中大骇！她在说什么？难道，慕想容跟少主真的……
各种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江玉楼的身上，众人面面相窥，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信息。
轻贱……
“我从未……”他的声音似有一丝沙哑，无比想要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可四周……
所有亲族的目光，似是形成了无数无形的手紧紧的钳制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冲动只会让江家越发容不下她，她说得对，得不到几位叔父的认同，他的喜爱只会变成对她的轻贱。
江玉楼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所学的一切。
什么礼数什么修养什么责任，他明明……只想留住她！
夜行川从未见过江玉楼这幅模样，一向清心寡欲，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江家少主，也会露出这样执念的神情。
他分明感觉得到江玉楼内心的惊涛骇浪，也终于明白，江家的长老为何如此忌惮厌恶慕灵。
当江家少主的心中，有了另一个人，分量足以与江家的千年荣耀相匹敌，这对于江家的众人来说，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
夜行川深有体会，不论是身为东岳皇，亦或是身为江家的少主，他们注定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慕灵的手中突然出现了那支阴冥笔，她曾经答应过他，不会再用冥器，可这一次……
“又或者说，少主想要亲自把我赶出江家？”
她在威胁他？
“灵儿……”
江玉楼眉头一蹙，她想使用邪术？方才那股强大的不祥之气，果真是她……
如今各大世家之人被暂时拖住，但他们随时都会赶来，到时候，仙门百家就真的留她不得了！
“玉楼，把她交给我吧。”
夜行川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两人之间，可江玉楼却好像没有看见他，天地万物之间，他的眼底似乎只剩下那名即将离他而去的女子。
“妖女！今后莫要再行凶作恶，否则，就算天涯海角，我江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几位长老异口同声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无情的逐客令下达，将江玉楼想要说的话永远的堵在了内心深处。
少主还在犹豫什么？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后底线了！方才若不是有东岳皇族护着……算她运气好！
江玉楼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他分明注意到了几位长老眼中浓浓的厌恶以及不甘。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在他的掌心中闪耀，似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
他隐忍至今，为何他们还要逼他！
前方的慕灵忽然停下了脚步，风中传来她身上独有的淡淡草药香，江玉楼目光一闪，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她浅笑的眸光。
有那么一刹那，让他觉得方才她的决然不过是一场梦境。
她无声的张了张嘴，若有若无的两个字，轻轻的飘入了他的耳中。
等我……
她，并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他。
原本不安的心湖竟瞬间被一拨扫平，江玉楼此刻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在意，她的心中是否真的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
她是否真的打算彻底的从他的世界消失……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吗？
再一看自己亲族们愤恨的目光，江玉楼突然觉得心酸又可笑，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江家众人听命，慕想容是江家唯一的闭门弟子，此番护送陛下回宫，身负重任不可懈怠。四长老一事尚未查明，若让本少主知道有人欲私下对她不利，严惩不贷！今日一事……”
一阵清风拂过，那冷然的身影缓缓转身，目光轻轻一扫众位长老。
“几位长老自行领罚，本少主不想说第二次！这也是……璧伦，对各位叔父最后一次忍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