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灵居然真的就这样走了，江怀尘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那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女子抽走了。
“她……到底想怎么样？”
还不如让他一死了之！到时候，璧伦哪怕有多喜欢她，也不可能跟一个逼死自己叔父的女子在一起。
“长老！”
一道慌张的身影出现在江怀尘的面前，看见他苍白的脸色赶紧上前扶住。
“怎么，可是少主出了什么事情？”
“少主他去了灭魔塔，而且……样子有些奇怪。”
江怀尘眼中一闪，该不会……
月色浓郁，晚风微凉。
此时此刻，灭魔塔顶，高窗之上坐着那身穿玄衣的男子。
他的面庞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如瓷的色彩，深邃漆黑的眸子透着一抹深沉的红色，一头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让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寂寥凄美。
“璧伦，你……”
那被禁锢在石壁上的男子轻声开了口，江怀贤感受着那一身浓郁的黑气，很清楚现在的江玉楼异常危险。
他看起来不似发狂的异状，平静得更叫人放心不下，好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深渊之中，难以自拔，也不愿自拔。
“二叔，我觉得……这样的自己甚好。”
江玉楼冰冷的声音传来，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想要抓住什么，握起又松开。
“是不是三弟……对你说了什么？”
江怀贤分明感觉到在江玉楼的身上发生了点事情，自己虽在灭魔塔中，可想要知道什么，铃音都会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他。
包括江怀尘对慕灵的态度。
“二叔，我最近时常会想起小时候。”
一板一眼，索然无趣，却偶尔又会记起一丝温暖。
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令人啼笑皆非。
众位叔父只把他当成江家的少主，未来的宗主，极尽恭敬，倾心教导。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也已经习惯了肩头上压着入耸高山的感觉。
可如今，他无法原谅自己对众位叔父一直以来灌输给他的所有东西，都心生了怀疑。
“璧伦，二叔明白的。”
江怀贤紧紧地盯着江璧伦，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幼小的孩童。
在这灭魔塔漫长的十几年时间里，所有的弟子对这处禁地都避之不及，唯有他。
江怀贤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这个孩子聪明伶俐的模样。
江璧伦幼时，跟所有的江家弟子都不一样。
他的眼底透着一股别样的灵气，虽然极力克制，但江怀贤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可爱的小捣蛋鬼。
一开始，他会抓各种小虫来吓唬自己，说是要惩罚自己这个背叛江家的罪人。
天知道一个长相精致绝伦的孩童，手中抓着一只扭动的毛毛虫，问他害不害怕的时候，心头是怎样一种喜爱之情。
正是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帮助自己走过了人生最昏暗的那段日子。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行为越发规矩，原本生动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跟三弟，也就是江怀尘如出一辙。
他们把这个天性活泼的孩子，生生的雕琢成了江家的品德模范，成了众人满意的样子，却不曾问过他开不开心。
“记得二叔跟你说的吗？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二叔已经失去了此生挚爱，不能再失去你了。”
所有人都唾弃他的一切，唯有这跟自己有血脉之联的孩子，能够理解那一份难得的真情。
他们曾经无话不谈，唯有在他的面前，江怀贤才能忘记自己罪人的身份。
江玉楼之所以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与江怀贤的指导息息相关。
自己曾经也是江家的希望，如今，却被困在灭魔塔内，换句话说，江玉楼今日的责任，何尝不是自己的过失造成的？
本应由他们这些长辈肩负起来的使命，生生的压在了江玉楼一个人的身上。
“哪怕，哪怕江家再也不复当年辉煌，二叔也不能看着你这般折磨自己！”
江玉楼眸光一闪，终于缓缓回过头来。
他的表情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许久之后露出了一丝少有的浅笑。
“二叔，多谢。你是第一个愿意为了我，放弃江家的人。”
“……”
江怀贤只觉得有些窒息，原来他知道，他也都明白。
什么江家希望，不过是他们这些长辈的自私之言。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就要求别人去做，人心往往都包裹着美好的外衣，可深处，藏着见不得人的黑暗。
江怀贤缓缓低下头，不忍再去看江玉楼此刻的表情。
一阵清风拂过，高窗上的黑影纵身一跃，只留下那一缕发丝划出冷然的弧度。
下一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而来。
“璧伦！”
江怀尘匆匆赶到，看向那高窗的方向。
“三弟，别来无恙。”
此时江怀贤已经收敛了神色，他的声音让江怀尘浑身一震，目光略显僵硬的落在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上。
“……兄长。”
江怀尘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踏入过这个地方了，如今再见曾经最敬重之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好不容易才隐去了心中的异样，“兄长，璧伦可是来过？”
“你不是命人监视着他吗？何必多此一问。”
江怀贤的声音透着一股冷意，对方眉头当即一蹙，“兄长有何资格责怪于我？”
他也是生怕江玉楼会在某一刻突然失控，这才命人偷偷地监视着。
“你以为璧伦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怀尘，你究竟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他身上的伤，是你造成的吧？连兄长都不曾碰过他，你……”
江怀贤说的，是失踪多年的江家宗主。
“若非他犯了不可饶恕之错，我又怎么忍心……况且，我也已经自散修为，惩戒自己了！”
江怀贤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人。
“你、你怎能这样逼迫于他！明知他最敬重的人是你，你就这般利用他的孝心？他都已经入魔了，你还不收手吗？”
“笑话，害他入魔之人是慕想容，我是在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