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端到左边儿那桌，对对对，他们还有两根油条，你别忘拿了。”
曾立根一大早就开始使唤起白不寒来，磨豆浆、收钱是他老婆的差事，炸油条、上桌、收拾桌子是他的事儿。
今早白不寒来了，曾立根倒省去不少的事儿，端东西、收东西都让白不寒全给干了。
白不寒的动作利索，眼明手快、脑子也灵活，一边忙活着一边问道：“舅舅，那人什么时候来啊？”
都上午八点了，金龙公司的经理都没出现，白不寒有些着急的问了起来。
曾立根一边儿用筷子夹炸好的油条，一边儿说道：“急什么啊，人家是经理，怎么会这么早起床啊，会来的，每天都会上我这里吃早饭，放心，啊，去去去，忙去。”
过了一会儿，白不寒见一名壮汉吃完起身后，直接就要走，白不寒上前拉住了他衣服袖子说道：“这位大哥，你还没给钱呢。”
白不寒赔着笑脸，生意人就得这样，无论客人有什么错，自己也得忍着。
白不寒没少去服装店里帮忙，见的人多了，于是有些东西不用专门去学，他自己也就会了。
这壮汉用手里的纸抹了抹嘴，疑惑的看了一眼曾立根，一胳膊甩开了白不寒的手，说道：“老板都没说话，你管得着吗。”
白不寒有些诧异的松开了手，转头看向舅舅，这时曾立根立马给白不寒递了眼色，似乎在说，让他走让他走吧。
白不寒把头转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出老远。
曾立根把白不寒叫到身边告诫着：“小寒啊，这人不好惹，咱们做小本生意的啊，别去得罪他。”
“超哥？”白不寒在学生也听说过社会上的事情，无业游民里有许多专干坏事儿的混混，混混里头地位高的，就是超哥。
曾立根冲着白不寒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白不寒小声一点儿，说道：“这人坐过牢的，就算不是超哥，也差不了多少了。上回我看到他把对面街上卖烟的老板给揍了，说那老板多收了钱不承认，脸上都打出血了，吓人得很。”
白不寒心中不平，凡事也得讲个理吧，这种人公安就不管一管吗。
正想着，一个瘦高瘦高、戴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了一张桌上，头发光亮向后梳去，有些五五中分，一看就知道上了摩丝定了型。
中年男子表情是笑微的，可怎么看也不觉得他真是在笑，那笑容像长在他脸上一般，他一只手轻轻抚着油亮的头发，另一只手用纸轻轻擦着桌子，想要擦得更干净一些，说道：“老曾，老规矩啊。”
说完之后，把腋下夹着的一个公文包放在了桌上。
这腔调很奇怪，白不寒听了便知道他是外省人，而且是沿海地方来的，口音有些“嗲”，听上去洋气，但感觉在这里有些水土不服。
曾立根冲着白不寒眨了眨眼，喜道：“来了，就是他，两根油条、一碗豆浆，你给端过去，表现得好一些。”
白不寒立马振奋起精神，金龙公司的经理来了！
他得好好儿表现，争取在经理跟前有一个好印象，白不寒主动把边角有些油渍的报纸拿过去，说道：“叔，吃的马上就到，稍等片刻。”
白不寒把这张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很是买力。
中年男人把报纸张开之后，翘腿看了起来，白不寒注意到，他看的那版是“财经”。
白不寒把豆浆和油条端到了中年男子跟前，曾立根这时也一边儿用腰上围布擦着手，一边儿走过来，说道：“林经理，这是我侄儿小寒，呵呵，您给瞅瞅，他这人怎么样。”
林经理抚了抚眼镜框，上下打量着白不寒，把报纸放下，说道：“还不错，够机灵，够勤快，农村来的吧。”
白不寒不懂林经理的意思，回答道：“是的，林经理，家里是从农村到县城的。”
曾立根不再废话，直接说道：“林经理，您那里不是需要人吗，您看小寒他怎么样，要是可以试试，您就领走，呵呵。”
“哦，人嘛，我肯定是需要的，小寒，你初中念完了吗？”
林经理问起了白不寒的学历，然后大口吃着油条。
白不寒有种考试的紧张感，声音宏亮的答道：“林经理，再过两个月我就念完高中了，因为家里有特殊的事情，所以准备不念了。”
林经理对白不寒正在念高中觉得有些惊讶，因为他也就是个初中水平。
林经理说道：“你们这里高中念完也就到头了，基本上考不上大学的，所以啊，还有两个月也就别念了，没啥用。这样吧，一会儿就跟我去公司，先用半年时间，如果我觉得不错，就留下转正。”
曾立根弯腰道谢，白不寒也露出他两排洁白的牙齿。
白不寒心里想着，这次他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不管有多苦多累，都要咬紧牙挺过去。
“走吧，跟林经理走吧。”
林经理吃完之后，曾立根拍了拍白不寒的胳膊，总算是把妹妹交待的事情办妥了，没花钱、没送礼，也没怎么求人，所以曾立根心里有些得意，哼着调子、迈着得瑟的步伐回到了锅前。
林经理把他的自行车推了出来，两个轮子很大，很高，正适合他这瘦高的身材。
“小寒啊，自行车我刚学，所以后边儿的架子没法子载你，你就跑步跟着我吧。”
林经理拍着黑色的坐垫，又用手按了按自行车铃铛，算是做了一个骑行前的检查。
“不用搭我，我就跑着，锻炼身体。”
白不寒在工作上是一张白纸，不过他的品德很好，从小便经常拿三好学生，懂得在别人跟前说什么话去适应对方。
其实这就是所谓情商的一方面，只是那时候没有明确的定义。
林经理上自行车的样子十分滑稽，腿脚不柔软，身子硬梆梆的，以前在他老家肯定是没骑过，歪歪扭扭一会儿才骑得正常起来。
白不寒也不笑话林经理的样子，在一旁跑着，自行车快他也就快，自行车慢他就慢下来。
“经理，还有多久到金龙公司啊？”白不寒跑了十分钟，有些吃力的问起来。
“什么金龙公司？是证券公司，搞金融的，还有两三分钟就到了。”林经理不敢偏头，上半身直直挺着，公文包紧紧夹在腋下，“四个眼睛”如临大敌的看着前方。
金融！证券！
白不寒听过这两个词，朦胧、模糊，但一股高大上的感觉一下子涌入他的心里，没想到舅舅介绍的工作这么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