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烟的烟雾散尽后,毒大师和他们众人面前看到的,只有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
驿馆里的灯笼,散发出橘色的光芒,似给人打上了虚虚实实的剪影,影影绰绰勾勒出女子精致妍丽的侧脸。
却面无表情。
如墨玉般的眸子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情绪的外泄,右手不知何时攥紧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手臂缓慢抬起,以匕首指着众人,道,“很好,接下来,就是我的战场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可能再向前靠近一步了。”
“哼,大言不惭!”毒大师眼神阴鸷,“别以为你个女娃娃懂些毒术,碰巧解了老夫下的毒,就天下无敌了!”
“待老夫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毒术,再把所有人都杀光!”
有了毒大师的呼应,奎和阿宁也招呼了士兵,全力对付挡在面前的云千阙。
反正洛朔他们受伤很重,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干掉云千阙再去除掉他们,也是同样的。
同时奎又比划了手势,指挥几个士兵,绕到云千阙的盲点,去偷袭洛朔他们。
多做一层打算,早早把目标人物洛朔除掉,早早完成任务,早安心!
然而云千阙动了。
匕首脱手扔出,接着她空着手,直接对着最先对她出手的士兵击去。
面门、眼睛、喉口、下体、关节、穴道、经脉……
医者最清楚人体构造,因而也更明白,人体哪些地方是最脆弱的。
前世,云千阙从记事起,便与这些打交道,自然掌握的炉火纯青。
无论用拳、用掌,还是用腿,云千阙都极力做到一击即中。
用最快的速度,打倒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圈人后,云千阙又飞身回到了一开始站立的位置。
被她丢出的匕首,也在这个时候,从空中回旋,飞到了她的身边。
抬手将匕首接住,众人看见匕首上猩红的血迹。
是新鲜的。
不自觉的朝匕首刚才飞过的地方看去,有三具尸体躺倒在那里,皆为利器割喉而亡。
正是奎安排从云千阙盲点穿入,去偷袭洛朔的士兵。
云千阙对着众人傲然而立,“我说过,有我在,你们不可能再靠近一步。”
面对这样的云千阙,作为她的对手,不禁悚然生寒。
而看着这一切上演的,被云千阙保护在背后不远处的洛朔他们,亦是陌生的。
不,或许从他们所以为的,云千阙恢复‘正常’后,她的一切便都是陌生的。
只不过那样的云千阙,或慵懒悠然,或飞扬跳脱,或狡黠算计……都是一种活生生的感觉。
皆未如此刻一般……
冰冷,寒彻。
似空有一副躯壳的人偶。
再精确描述下去的话,那便是经过地底炼狱的鲜血浸泡后,走向人间,从万千杀戮中洗炼出来的,绝世杀器。
傲骨峥嵘,气势斐然,所向披靡。
却,不是真人。
一种名叫‘畏惧’的心理从众人心底滋生,在云千阙的气场威压下,奎这边的人明显有了胆怯退缩的念头。
然而阿宁似乎天生反骨,越是被打压,越是反抗的厉害,在无人敢先行对云千阙动手的时候,他率先跳出来。
“怪物么?模样看起来可不像,叫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凌厉的刀法疯狂的朝云千阙袭去,云千阙也持着匕首前去应战。
刀气四处飞散。
也有更多的人对云千阙动起了手。
而云千阙根本不在乎自己正在以一对几,对手又或强或弱。
她的眼里只有敌人,所瞄准的只有敌人最脆弱,能够一击毙命的地方,她的目的只有将眼前的敌人杀戮殆尽。
在敌人数量不可捉摸,以最省力,以最小的消耗,赢得一场敌我人数悬殊的战斗,对云千阙而言很熟悉。
熟悉到,仅凭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本能,就能够支撑她赢下这一场战斗。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因为受谁人的指使摆布,纯粹为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而战斗。
竟然,有些酣畅淋漓的畅快感,这是以前,她从未感受过的。
是啊。
真难得。
以一件杀器培养出来的‘东西’,不仅意外有了新的身份,获得了存在于记忆里的‘母亲’,拥有了有‘母爱’呵护的过去。
居然,还有了‘未来’?
……
云千阙前世的死,用一般人的看法来说,该是相当惨烈的。
虽然她自己没什么意识,并不那样觉得。
医毒世家的继承者候选人之一,为了争权夺利,从重重竞争者中杀出重围,而培养出来的‘人间杀器’。
她不知自己的父母,也不知自己来于何处,她的存在只为两件事:
极尽全力学习医毒世家的所有医术毒术,从世家众人中脱颖而出;
极尽力量完成培养她的那个人下达的任务,不问任务困难程度。
因为唯有她锋芒毕露的被世家注意到,她背后的那个人才能被注意到。
意在,连她这件‘工具’都如此出色,那么身为候选人的那个人,自然不会差了。
而无论什么任务,也无论难易程度,工具不就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存在的么?
若是她因为某样任务失败而死了,也只能说明,她是件不太合格的‘工具’而已。
再培养一个出来便是。
以至于物尽其用后被人道毁灭,她也觉得,这是一件‘终极杀器’的最终归宿。
她锋芒太盛,不仅在医毒世家里压倒众人,连那个人都被遮盖了,还在黑白两道间闯出了名头。
虽然谨遵他意,没有留下关于她的姓名,可见到的人无不称她一声‘毒医大人’。
被自己培养的东西压过一头,是很丢脸的事情,而且她越厉害,他越害怕她会弑主上位。
所以在他达成目的后,她被‘销毁’了。
作为凶器养成的她,肉身经过无数次的淬体洗炼,强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为了真真正正的把她毁掉,他先是用钉子穿过手掌脚掌,把她钉在墙上。
划开她的血管,任血液流失殆尽,又用东西,捅穿了她的心脏。
最后将尸体焚烧成灰烬,洒进了大海里。
再如何强悍,她的本体到底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如果说被钉子穿透尚且无事,血液流失也未让她坚强的意志丧失,那么心脏碎了,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