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统皇帝对郭准很是不满。毕竟这信阳公主是皇帝的至亲,二人的感情又无比深厚。郭准带着一大帮子官差闯入驸马府抓人。这摆明了就是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
不过,当他听到王振所言后,脸上随即浮现疑问之色道:“他是为了朕分忧,为孔驸马解难?王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作为常年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亲信,王振对正统皇帝的脾气秉性太了解了。
这位皇帝怎样都行,但是唯一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欺压他的血脉至亲。在这位皇帝的眼里,最看重的就是与他拥有同样血脉的至亲。
若是放在别人的身上,王振才懒得管这破事,招惹是非上身。但是郭准可是他看中的人,更是他一力举荐,入京做官,并请来圣旨查案的。
这案子调查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一夜,若是就被皇帝重重责罚的话,不仅郭准这辈子的仕途算是毁了。就是他王振,恐怕也会落得一个有眼无珠的名声。
要知道,皇帝之所以如此尊敬王振,一个原因是二人的关系很好,情感很深厚。
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王振一直在努力打造,一种高人的形象。这样既证明了王振的价值,又让皇帝对他有一种无法离开的依靠。
“臣怎敢欺瞒圣上?圣上,且听臣慢慢分析,看一看臣说的究竟有没有道理。
圣上,这天下的子民都知道,您是一个爱民如子公正无私,犹如太阳一般的圣主。
假如杀人者,真的是为驸马爷诊治的上官如枫,而驸马爷反而包庇纵容,这要是传出去,要连累的可是圣上您的名声。
天底下的百姓会认为,陛下的心中只有血脉至亲,却无律法与天下。长此以往的话,百姓心中自然无惧律法,乱了纲常。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所以说,郭准这次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冒着杀头的威胁,闯入驸马府抓捕上官如枫。就是担心圣上您背上这样一个无端的骂名,您说这不是为您分忧还能是什么?”
王振不愧是王振,这劝解与拍马屁的功夫,放眼天下绝对是无人可以匹敌。
他先是拍了正统皇帝一顿马屁,又是圣主,又是太阳的。这正统皇帝也是人,不是神仙。听了这么好听的赞美后,他难道会不高兴吗?
等到皇帝的心情好转之时,必然怒气也削减了大半。这个时候,在把道理告诉皇帝,让他明白放纵姑息所带来的后果,以皇帝的聪明才智来说,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
没错,朱祁镇是信阳公主的晚辈,但是他除了这么个身份外,还是整个大明帝国的皇帝。
无论什么样的皇帝,心里装着的除了至亲血脉外,更重要的还是整个天下。若是这天下都没了,他又如何保护自己的那些亲属?
所以,在听到王振的解释后,正统皇帝露出明悟之色,脸色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嗯,经先生解释后,这郭准确实是在为朕分忧。看来是朕错怪他了。
不过,这郭准办事也太随便了。孔驸马正在治病,再怎么说,也要病体康复后,在抓人也不迟。他如此鲁莽行事,若是耽误了孔驸马的病情,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圣上此言差矣。郭大人此举就是为了救驸马爷一条生路啊!
圣上有所不知,按照郭准调查的结果。这杏林堂的上官如枫实则是名庸医。若是让他继续为驸马爷诊治的话,才是真的耽误了驸马爷的病情啊。”
正统皇帝还在奇怪,王振所说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如今听到王振的解释后,他还真的相信郭准的初衷,真的是为驸马爷所着想。
“上官如枫是个庸医?不会吧。朕对他也算有所耳闻,听说京城里很多重臣生病,都是这个上官如枫治好的。
而且朕还记得,这上官如枫的祖父,好像跟随过成祖征讨漠北。照理来说,他应该不是一个不学无术,欺世盗名的庸才啊?先生,你不会搞错了吧?”
作为帝国的皇帝,正统皇帝自然对于很多事情都了解的很清楚。对于上官如枫,他还是有着一些印象的。
王振虽然相信郭准,但是他也不敢保证,这上官如枫是不是真的有罪。
郭准若是调查的无错还好。若是真的出了漏子,冤枉了好人。那么这个场面想要往回找,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个,臣现在也不太好说。这些也都是郭准他调查的结果。
不过陛下,臣倒是建议您不要见信阳公主。随她去闹好了。若是真的见了她,您又不能不为她做主,帮她说话。还是不要徒增烦恼的好。”
这话要是别的大臣说了,恐怕皇帝早就怒了,先拉出去一顿廷杖再说。
但是,从王振的嘴里说出来后,不知道怎么的。在正统皇帝听来,就是那么的顺耳。反而都是在替他说话。这就让皇帝在心里面,十分满意王振的忠心。
“嗯,先生说的有理。这样,先生你去回复姑祖母,就说朕今日上朝处理政务之后,感到身体不适。如今正在由太医诊治。让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在王振的劝说下,正统皇帝也清楚,见了自己这位姑祖母,必定是要听她哭闹。
他觉得,王振说的确实在理。这郭准所作所为,并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反而是在帮他这个皇帝分忧。索性,也就不见这个麻烦才好。
皇帝与王振想的倒是挺好,想要三言两语将信阳公主打发离宫。但是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这王振的脚还没迈下台阶,门外却传来了信阳公主声嘶力竭的大哭声。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这郭准太过霸道,不仅抓走了为孔驸马诊治的上官大夫,更是连妾身那无辜的孩子也带走了!”
原来,驸马府管家见无法阻拦郭准后,马上就派人前往皇宫报信。让信阳公主想办法救出少公子。
宫里面的太监这么多,必定会有收过信阳公主好处的。报信的人,绝对是想办法联系到了熟悉的公公,所以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正在皇宫里告状的信阳公主。
孔森可是信阳公主的心肝宝贝,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都不为过。
一听说自己的小儿子,竟然也被郭准带走后。这信阳公主可就像炸了庙一般。不顾太监的阻拦,跪在殿外放生痛哭起来。
堂堂的一国公主,当今天子的姑祖母。跪在殿外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此时坐在殿内的正统皇帝头都大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吩咐王振将信阳公主请进来,不要让她在继续丢人现眼了。
很快,在王振的引领下,信阳公主跑进殿内。只见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哭的犹如泪人一般。
“圣上,圣上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如郭准这般行径,与那汉之张汤,唐之来俊臣有何区别?
这种酷吏,连我们这些皇亲贵戚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其他无辜的大臣们了!”
张汤,来俊臣是干什么的,正统皇帝与王振自然都知道。
这两位可是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如今信阳公主将郭准比喻成这两位,就是在控诉郭准,是与这两位一样的黑心肠。
“咳咳。夫人息怒。这汉武是汉武,武周是武周。这二人,岂能与陛下相提并论。还请夫人思虑周全在说不迟。”
见信阳公主一副不肯退让的模样,要么说还是王振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厉害。
不声不响间,既夸耀了正统皇帝的英明远超汉武帝,武则天。更是给信阳公主,扣上了一个暗讽天子的罪名。
这汉武帝与武则天,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二人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但是,正所谓人无完人。汉武帝与武则天,都做过很多错事。有些人,也经常拿这些事,讽刺这两人也是无道之辈罢了。
皇帝嘛,整个天下的主人。谁不想自己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
王振,只是凭借这一句话,就让皇帝错认为信阳公主,是将皇帝比作无道的刘彻,武则天。这自然会引来皇帝的怒火。
果然,王振话音刚刚落下,正统皇帝就沉着一张脸轻喝道:“姑祖母,那汉武帝与武则天,为了天下,不惜杀了自己的孩子。难道朕也是这种残杀至亲的暴君吗?”
信阳公主自幼生长在皇宫,见识过的尔虞我诈,宫廷计谋太多了。
王振刚刚说这话的意思,她一听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见皇帝果然有些不快,她在暗自揣测王振与郭准的关系之际,连忙叩首赔罪。
“陛下息怒,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的意思是,郭准目无王法,带着官差冲入妾身府邸,不顾驸马死活,强行带走了正在为驸马诊治的上官如枫。
这还不算,他还无缘无故的抓走了妾身的儿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分明就是蔑视皇家,欺辱妾身。
妾身知道,陛下您最看重血脉之情。还请陛下为妾身做主,一定不能让郭准继续作恶下去!”
无论是正统皇帝,还是王振,他们都不知道郭准抓走孔森的理由是什么。
但是王振相信,以他对郭准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出自讨麻烦的事情。
联想到孔森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王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郭准抓走孔森的原因。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