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岑子鹿还没醒过来之前,白屿对于两人以后的生活,便悄悄地做过了好几次规划。
毕竟她沉睡二十五年样貌不变,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首当其冲的,便是岑子鹿会被人当成怪物,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为了喜欢的人以后能正常地生活,白屿曾经计划过,要带着她换个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生活。毕竟中国这么大,他们能去的地方还有很多,没必要非得在一个地方死磕。
只是后来,岑子鹿醒了以后一切都还算正常,也没有麻烦的人主动找上门来,所以渐渐地,这个计划也被搁置了下来,一直没有被提起。
但是现在,白屿觉得已经是时候将自己之前的这个计划放到台面上了。
蓝雨研这段时间的步步紧逼,不过是仗着知道他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所以才一次次厚脸皮上门骚扰,但要是有一天他们走了,那人去楼空,蓝雨研便是想要找人闹都没了办法,而且,既然选择了离开,白屿也有足够的信心将一切做一个彻底地善后,不被蓝雨研和顾木恩找到可以追寻的踪迹。
而显然是没想到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白屿已经做了这样一个釜底抽薪的规划——
怔忪地愣了愣,听完了全部的计划后,她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才好。
但是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再次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白屿认真说道:“我明白,你在这个城市,这个地方生活了很久,一时半会可能下不定主意立刻离开,所以我提出这个办法也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希望你背井离乡。”
没有人能比白屿还要在呼唤岑子鹿的感受,没有人能比他更担心会叫岑子鹿不开心。
也因为如此,所以尽管这个方法很久之前便已经在他的心中成型,但是中间那么长时间,他却一次都没有说出口过。
而渐渐地,岑子鹿也明白过来了什么——
于是微微顿了顿后,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看着白屿问道:“你今天下午在车子里,想要和我提的办法,是不是就是这个?但是后来你不想要叫我为难,这才改变了主意,叫我暂时在家里不要出去,对不对?”
白屿点了点头:“是的,你猜的没有错。本来我还想再等等,可是……”刚刚岑子鹿梦见顾木恩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样子,彻底地击垮了他。
他虽然没有细问岑子鹿梦中到底梦见了顾木恩什么,但结合着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细细猜想,白屿也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心中生疼,在方才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也已经在心里有了相应的选择。
白屿看着岑子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要带你和岑叔叔岑阿姨离开,地方很久之前我便已经有过规划,是在荣景市的一个小县城里,那里环境很好,山清水秀,非常适合老人生活居住,平时的交通也比较便利,随时想要去出去都非常方便,但为了让蓝雨研和顾木恩无从寻找我们,在离开这里后,我们可能得先去一趟国外,待半个月后,再去荣景市居住,这样的话也比较保险。”
“可,可是这样一来,你不是也得从承德大学离职了吗?”岑子鹿蹙着眉问道。
毕竟在大学任教的教授,首要的条件就是必须得坐班。
而荣景市这个地方,岑子鹿也知道,距离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坐飞机也要三四个小时,比较偏远。
白屿要是选择离开,势必也得和现在一切做出分割。
而在这件事情上,白屿也没打算编织什么冠冕堂皇的谎言,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笑了一下道:“对,如果你愿意答应和我走得话,我会从大学里离职,不过这在看我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大学教授只是一份工作,我现在还年轻,不管去哪里,我想我都不会饿死,而且我也已经计划好了。”
“荣景市的那个小县城里,虽然没有大学,但是有一所不错的高中,也算是人才辈出,到了那个地方后,前期我先当家教,等几年后情况稳定了,蓝雨研他们也不会再来找我们了,我再去那所高中应聘,反正同样都是教书育人,我也不算是没为国家做贡献。”
“可,可是为了我,你的人生这样不是全都被打乱了吗?”岑子鹿含着眼泪哽咽着问道。
毕竟和自己相比,一旦离开,白屿所要做出的牺牲一定更多。
所以她原本都已经忍住了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可是这在白屿的心中,从不是一个难以取舍的问题。
同样红着眼眶,将岑子鹿温柔地抱进怀里,白屿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认真地说道:“你并没有将我的人生打乱,从以前到现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人生中的救赎者,因为有你,我才能有现在的一切。”
“只是换个地方居住,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要你愿意待在我的身边,不要嫌弃我,那其他的任何事情,我就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
“子鹿,你愿意和我走吗?你愿意放下这个城市的一切,和我离开吗?”白屿颤声问着,话音落下时,他眼眸中一颗滚烫的眼泪也滴落在了岑子鹿的掌背上。
而这也彻底地击溃了她心里的防线。
岑子鹿大哭着彻底将脸埋进了白屿的颈窝中,许久后,她哽咽的声音也缓缓在清冷的空气中响起:“好,我跟你走。”
*
正如在白屿的心中,岑子鹿才是最重要的存在,其实在岑子鹿的想法里,也没有什么能比和白屿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更加重要的事情。因为如此,所以之前,她才会放弃了追寻前程往事的机会,选择将一切淡忘,不再去深挖以前的真相。
况且,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新的地方,其实也不妨碍岑子鹿的生活和理想。
毕竟她最喜欢的事情不过就是做甜品,去了新的地方后,她可以再继续研究新的甜品,到时候有机会再开家小小的甜品店,一天营业个几小时,不管生意好不好,总归都还是会很开心的!
所以两人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商量好了以后的事情后,第二天,他们也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告诉了父母。
而刚听见这个消息,显然是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发生了这样错综复杂的纠缠,岑父岑母沉默了一会儿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
但好在最后,思索了一阵后,看出了两个孩子的决心,他们也点头答应了离开的建议,反正他们都是两把老骨头了,只要能看见子女幸福美满,那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这也并没有什么好犹犹豫豫的。
于是“离开”的事情,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敲定。很快地,第二天,他们便也都各自开始了之后的善后工作——
岑父岑母陆续去和身边的好友道别,白屿去了学校,对校长提出了初步的离职计划,争取在短时间内将现在正在带的课业结束,之后再将手下的学生交代给别的老师。
至于岑子鹿,她最大需要交代的,莫过于那家甜品店,和店里之前的那些忠实客户。
和他们,岑子鹿早已经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就像是朋友一样。
本来按照情理,在决定要离开时,她也应该去店里亲自和她们道别,这样也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好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但因为这样会引来蓝雨研和顾木恩的注意,所以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乖乖待在家里,岑子鹿都在打着腹稿,准备写一份比较真诚的关店声明,到时候等走的那天再贴在店外,这样也希望能缓解一下大家到时候汹涌起伏的情绪。
只是起草了好几份关店声明,岑子鹿却都不是特别满意。
这一天也是如此,从早起到中午这么长的时间,岑子鹿又写废了好几张字,就在她坐在桌前,一筹莫展的时候,没想到,门外的敲门声却忽然响起——
以为是父母走朋友终于回家,岑子鹿没怎么多想便放了手上的笔,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可意外中的意外——
大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熟悉身影,不是父母,也不是白屿,而是之前她噩梦中出现过的顾木恩!
此时的他,头发斑白,衣着笔挺。
明显是有备而来,看着岑子鹿,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兴奋又有些克制的微笑,随后,就像是没看见岑子鹿瞬间凝固的神情,他泰然自若地开口打招呼道:“子鹿,好久不见啊,你之前都没去甜品店,所以,我就只能不请自来,上门打扰了!”
岑子鹿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