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餐厅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等在餐厅门口,直到现在,张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略带嫌弃的上下打量着自己长得不算鲜肉的儿子,咂咂嘴说:“早知道带你顺路换身衣服再过来好了。”
被自己亲爹嫌弃的张陆无奈的摊手也低头打量了一遍自己,他没觉得自己今天穿的有多拿不出手啊,就是跟合作方吃顿饭,也不是相亲,难不成还非得穿个西装打个领带才算正式?
他想的明白,他爹这事办的可不太明白。
一直到被引着走进包厢,张陆才知道他爹今天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对面的确坐着东林的代表,可东林代表的女儿……也来了。
“爸。”张陆无奈的喊了声爸。
他爸表情严肃,以为他紧要关头又想琢磨别的,板着脸小声训他:“爸什么爸!别胡闹!”
张陆摸摸鼻子,他也没想胡闹,只是这种形式的相亲,他还真是看不上。
对面女孩儿落落大方,穿着合身的职业装,言笑晏晏朝着张陆伸出了手:“你好,你就是张陆吧?我姓林,林静,早听张叔叔提起过你。”
张陆看在他爸的面子上,伸手礼貌的和女孩握了握。
一顿饭下来,因为林静的关系,饭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好,就是最开始对林静有些抵触的张陆,吃完这顿饭,对着这位长袖善舞的林小姐印象都改观起来。
这顿饭散局的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晚,中途护工说已经帮张母买完饭,张母特意叮嘱他们不要着急回去。
天色不早,张父借着张母住院的由头先一步提出告辞。
“张叔叔,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和最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张陆和张父走的时候,是林静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餐厅门口,她表现的一直都很得体,眼下送人上车也只会让人觉得她礼貌周到,并不是那种会让人不自在的谄媚。
况且张陆知道,在北海市他家还得依仗这东林集团,要真论起谄媚……看着自己老爹那张笑的跟朵喇叭花似的老脸……还不一定是谁谄媚谁呢。
“你看林小姐怎么样?”坐在车里,张父的笑容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
张陆看着笑的高兴的亲爹,随意的打趣道:“爸,您可悠着点,你也不怕把嘴给笑裂了。”
他说完,喝得有些迷糊的张父迅速收起上扬的嘴角,狠狠斜眼瞪了他一眼。
“合着你老爸就是那恐怖片里的裂口鬼是不是?老子就问你林静那小姑娘这么样?哪那么多屁话!”
他爹一喝多就这样,因着他们是蒙古族,张父每次喝多都觉得自己能策马扬鞭纵横大草原。
内心自有豪气在。
说起话来也比平时利索痛快。
张陆对着喝多的张父,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跟个酒鬼有什么道理可讲?
“爸,我不喜欢这样的相亲,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了。”
张父嗤笑一声:“相亲?我喝多了你喝多了?张陆你做梦呢吧?”
“什么?”
“什么什么?”张父朝着他脸红脖子粗:“还相亲,你可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
老子就是问问你林静这小姑娘怎么样,你就是想惦记人家,人家也没空搭理你,长得也不好看,除了人高马大外表没有丁点出彩的地方,还扎个小辫子,哪个正常姑娘能喜欢你?”
张父喝多了嘴碎,说话也逐渐开始掏心掏肺,他拍着自己儿子的后背,语重心长:“你说林静那样的好吧?嘿,好也不是你的,老子气死你,今天要不是碰巧在你妈那看见你了,带你过去认认脸,你以为谁能特意给你摆个相亲宴呢啊?”
老头儿嫌弃的眼神太过扎心,张陆被他爸气的上不来气。
他爸的意思很明白,今天就是凑巧把他带去了,甭说相亲,就是介绍双方子女互相认识,他爹都不觉得东林集团的林小姐能看得上他。
有这么个真实嫌弃他的亲爹,张陆回家上楼的脚步声都比平常重了好多。
齐澜正坐在客厅里等张陆,听到脚步声,她打起精神抬头看去,就见张陆表情阴沉的开门进来。
看见客厅的灯光,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怔愣。
“怎么还不睡?”把钥匙挂在玄关,张陆一边脱鞋一边问齐澜。
齐澜撒娇的说:“我这不是想着等你回家嘛!吃没吃饭?饿不饿?”
“你吃了吗?”他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蠢话。
餐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被齐澜细心的用保鲜膜盖上,应该是放置的时间长了,即使在夏天,有些菜也被油凝在了一起。
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小澜,你有没有想过回家?”
“怎么突然说这个?”本来还满脸带笑的齐澜脸上的笑意一僵。
她敏感的说:“你嫌弃我了?”
张陆更觉无力,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和齐澜说,可喝了一下午的酒,哪怕理智上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可酒精放大情感。
感性上他也有些忍不住自己的心里话。
这一刻,张陆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他和他爹真是亲生父子俩,喝多了都想跟人真实一把。
头晕脑胀间,他听到自己跟齐澜说:“齐家已经对外确立了继承人,小澜,你别再闹了,再这么闹下去,你连你应得的那份都没有了。”
‘咣当’
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摔到地上。
“余总,你没事吧?”于添开车送余雨菲回家,听到后边的声音,连忙把车停到应急车道,转身询问。
余雨菲手忙脚乱的捡起被她摔到地上的手机,干咳两声,转移话题:“没事,于添你饿不饿?”
于添疑惑的看着余雨菲,摇摇头,很快整理好表情,重新启动了车子。
做他们这行的,习惯了沉默,也习惯了压抑自己好奇的心情对自己纳闷的事情视而不见。
越是大胆的职业,做起来,就越需要谨慎。
这是小胖当他师傅后,教给他的第一堂课。
于添是个好徒弟,哪怕是对着自己熟悉的老板,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他态度平静,坐在后座的余雨菲现在的心情可不太平静。
她使劲攥着手里的手机,仿佛想透过手机,捏死对面给她发消息的混蛋。
手机屏的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
直到下车,余雨菲都没能给于添挤出一个笑来。
于添也不在意,知道余总不是冲着他,也不想触自己老板霉头,问了一句明天是不是继续按照计划走,在得到确认的消息后,就一脚油门溜的飞快。
“七哥,那对狗男女要结婚了。”余雨菲一直强撑着的骄傲在走进家门的一刹那,迅速土崩瓦解。
她坐在玄关,头顶一盏小灯,从上照下留下大片的阴影。
电话那边一开始有些吵,在余雨菲说完话后,七哥捂着手机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菲菲,你说什么?”七哥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余雨菲小声重复了一遍。
换来对方长达五秒钟的安静,五秒之后,七哥叹了口气:“你在家等我。”
说完,不等余雨菲拒绝,电话被直接挂断。
余雨菲看着重新黑屏的手机,抱着膝盖坐在玄关的小圆凳上,易辰要结婚了,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说不出来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回过神的时候手机已经被她扔出去了。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和易辰结婚时的样子,他会耐心的陪着她挑婚纱,会偷偷给她准备惊喜送上求婚戒指,会同样憧憬的和她去买家具,布置最合他们心意的婴儿房。
可一切都不过是空想而已,中央空调一样的男人,只想窃取别人幸福的女人,这对儿狗男女活活扼杀了属于她的幸福,无耻又肮脏。
明明做错的是他们……明明是他们……余雨菲蜷缩在那,抱紧膝盖,她不明白,现实里为什么都是坏人会得到幸福,反而受害者在痛苦?
不知道在玄关坐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有十分钟,亦或许是成倍的十分钟,世界总不会真的让人失望,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余雨菲,被一阵猛烈的砸门声惊醒。
“余雨菲,开门!”
七哥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急。
余雨菲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稍微一动,腿就麻的不行。
她搓搓脸,试图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最起码一会七哥看见了,别因为她脸色不好为她担心。
不过……听七哥敲门的语气,大概已经开始为她担心了。
“来了!”她故作轻松的拉开大门。
却在看见门外的场景之后,瞳孔猛地缩紧!
“你们……”她后退一步,门外赫然是提着蛋糕的七哥,和七哥身后,正笑眯眯朝她招手的小胖、大饼、包子、邱立冬……甚至还有……梁朔凡?
“抱歉,没跟你说就把他们拉来了,不过我觉得,今天会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七哥挤开挡在门后的余雨菲,一点不见外的领着一行人走进了余老板的狗窝。
好在余老板不是个邋遢的,房子的卫生看起来也还像是那么回事。
几人一致忽略了余老板还有些肿的眼圈,七哥自顾自的放下蛋糕撸胳膊挽袖子的走进厨房。
挑眉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们的余雨菲,温声说道:“今天姐姐给你露一手,给你凑一桌满汉全席。咱们好好庆祝一下那对儿狗男女终于要牢牢的绑到一起,一起互相挟制着走进婚姻的坟墓,互相折磨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