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刚刚血人一直在对赵乐康反复强调，说他俩今晚只能活下来一人，因为血人本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在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刎的打算。
即使死，他也得死在自己手上。
我看着血人无力的跪倒在地，手臂下垂在身旁，刀都脱了手，脑袋也耷拉着，脖子处的伤口还在肆意的朝外冒着鲜血，整个人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特征，就像一件雕塑品，艺术的主题正是：救赎。
就像他自己所说，现在再谈什么后悔也没用了，那都是马后炮，而他最后所能做的，或许就是用当初杀害自己师父的那只手，再来了结自我的性命，他觉得这或许是救赎自己过错的唯一方式。
但我一时还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促使了血人突然放下屠刀，迷途知返？
或许是小道士一口一个的师兄，或许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善，我只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我更希望是小道士用自己的执着和痴傻感化了他。
此刻的小道士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只是默默站起，然后走到血人身旁，俯身，蹲下，亲手给他师兄合上了眼睑。
旁边的刀疤男话可真多，此刻又小声开口问那位老者，“你猜，刚刚血人临死之前说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能让道士那么震惊。”
老者故作神秘一笑，“非礼勿听，人家都说是秘密了，咱们在这瞎猜什么？”
刀疤男哼了一声，又看向赵乐康，提高嗓门问道：“赵局，那个女人……”
“没事。”赵乐康只是简单说了两个字，让刀疤男不要再操心，就云淡风轻地将此事翻篇而过，不放在心上。
我看着小道士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内心还是不忍，此刻的他要是放声痛哭，那还好一点，越是没反应又不说话，那才是真正的伤到了心。
我走到小道士身旁，看看他，又看看血人，故意找话问他道：“道长，你会不会恨我？”
小道士眼神更加茫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此后我都不会再有恨。”
我叹了口气，想安慰他，但内心清楚他的境界比我高太多了，我所说的那些烂俗的道理，在他耳里就如儿戏一般幼稚，怎么安慰？
顿了会，旁边的赵乐康开口：“李子青，我给你例假，没有期限。如果你想回龙虎山，局里不会强留你，但要是打算再回来，我们绝对热烈欢迎。”
小道士木然的摇摇头，“我要将师兄的尸体带回去，将他和师父葬在一起。”
“好！”赵乐康很是豪爽的开口，“这不是难事，我给你帮忙。”
我看着小道士的神色，也很为他担忧，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在这里的事情，决定听血人的话，不再插手世事，安心闭关修炼？
其实这样对他也好，小道士即使插手，也只是作为749局的一个棋子罢了，赵乐康肯定不愿他离开，不然就失去了一个得力臂膀。
不过话说回来，赵乐康其实并没有对小道士过多的挽留，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道士本身就心性清高，做事有原则，不会盲从，就像派给他抓捕风衣男的任务，他几乎连考虑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作为领导，赵乐康肯定更喜欢类似刀疤男那种忠心耿耿的手下。
我又突然想起一直在背后威胁道士的那个双瞳人，这人就像谜一般，他能同意小道士的离去吗？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从我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等临近的时候，又听到嘭的一声，放佛是什么重物摔到了地上。
我以为是那几个老干部搞得鬼，自己也没在意，但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真是麻烦，差点就让她从手下溜走。”
我心里一动，这声音如此耳熟，忙回头一看，就看到来人竟是赵乐康的妹妹——赵乐冉，而地上躺着的，竟然是招娣的尸体！
赵乐冉今天穿着了一身全黑，上色黑色夹克，下身黑色牛仔，脚蹬黑色半靴，头发简单的绑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异常干练，匀称的身姿则说明此人绝对身手不凡。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难道一直潜伏在周围，故意隐藏不现身，就等着在暗处狩猎招娣？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749局那几个老干部能如此纵容的让招娣溜走，而赵乐康对此事显然也不在意，合着原来早就留了一个后手。
血人之前还妄想可以一命换一命，牺牲自己，保全招娣，只是没料到最后还是输给了赵乐康。幸好赵乐康没在血人生前揭穿这个事实，不然，恐怕血人真的要带着莫大的遗憾死去。
赵乐冉站在那拍拍手，似乎在拍掉手上的脏东西，然后又颇为嫌弃的瞅着地上的招娣，说道：“这女人是个凶煞，寄居在这个尸体上面都快半年有余，早就和尸身融为一体，刚刚她还想弃身而逃，不过还好我有道士给我准备的符箓，一张符箓就了事了，还真好用，话说待会再给我几张备用啊道士……”
她说着说着抬眼一瞅道士，看见道士脸上的表情和我们周围压抑的气氛，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立刻就打住了嘴巴，不再多说话。
小道士开口，“你们都走吧，让我和师兄单独呆一会。”
于是赵乐康一声令下，那几人就转身悻悻离开，刀疤男听赵乐康指示，末了还把招娣的尸体抗走，说要送回到局里研究。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血人死了，招娣也死了，还卖给我一个面子，即使不催促，他也不会在此多留。
至于我的去留，本来我想混在他们当中一起下山，谁知还没刚转身，赵乐康就单独点了我的名字，说待会和他一起下山，再问我些事情。
果然，我就知道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