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竹瑜实在没有耐心了。
她忍不住催促道：“妈，你有话就直说吧，我们母女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被她这么一说，赵玉燕才鼓足勇气，小声开口：“其实，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是担心搞错了，又让你失望……”
竹瑜愣了愣。
很快，她就意识到，赵玉燕要说的事情，极有可能是跟自己的身世有关。
在此之前，竹瑜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既然是竹在山夫妇从福利院里抱回来的，那她就应该有亲生父母才对。
又不是孙猴子，还能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吗？
“妈，你想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竹瑜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
“就是……你还记不记得，福利院的那个张院长？她今年退休了，在电视上认出你，就忍不住来问我，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赵玉燕迟疑着，说出了一件憋在心里的事情。
“张院长……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吧，我其实没什么印象了……”
竹瑜拼命回想着，觉得隐隐约约是有这么一个张院长。
只是她自从被竹家收养之后，就没有再回过福利院。
而且，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她的内心是抗拒的。
“她退休了，听说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想见一见你。要是你愿意的话，她也想把当年你刚被人送到福利院的事情告诉你。”
赵玉燕继续说道。
竹瑜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暗暗地收紧，心跳声好像被无限放大，在耳边砰砰直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你的生日，其实不是你真正的生日，是张院长在福利院门口发现你的日期，后来上户口的时候，我和你爸就写了这个日子。说起来，她才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过几天正好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去见一见她吧。”
见竹瑜半天不说话，赵玉燕有些急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狠了狠心，又补充道。
“让我考虑考虑，妈。”
过了半天，竹瑜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生日快到了，我和小瑾在外面，你爸心粗，上班也忙，未必会帮你庆祝，你别挑理。对了，我特地求人买了一套衣服送你，你记得穿上。”
赵玉燕赶紧说道。
一听说她大老远的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日，竹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觉得，自己之前还对赵玉燕有一点埋怨，真的是太不孝顺了。
“妈……”
竹瑜哽咽着喊了一声。
“听话，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记得去见一见张院长，别忘了！”
赵玉燕叮嘱了一遍，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一手撑在桌子上，深深地低着头，好久没有说话。
旁边的女人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着赵玉燕的心口不一。
有些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暧昧不明，但依稀可以令人看清，那赫然就是方虹！
谁都想不到，她竟然一个人悄悄飞过来。
这是位于唐人街的一家小咖啡馆，地方不大，环境勉强还算可以，主要是胜在不起眼。
所以，方虹才把赵玉燕约到这里来见面，不用担心被人撞见。
“做都做了，干嘛后悔呀？”
方虹抿了一口咖啡，笑着问道。
话落，赵玉燕猛地抬起了头，双眼红红的。
“你得答应我，不能伤害她！你说了，你只是想私下见一见她，绝对不能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她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瞧你说的，我一个女人，能对她怎么样啊？”
方虹翻了一记白眼。
她千里迢迢地找到这里，可不是来目睹养母和养女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的。
再说了，深厚又有什么用？
一摞钱直接拍在这里，赵玉燕不是照样乖乖地按照自己之前教她的那样去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小瑜的身世？你、你是不是当年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把她丢掉了？”
毕竟见过几次了，赵玉燕已经从方虹的眉眼之间，看出了和竹瑜有几分相似。
所以，她才大胆猜测道。
她以为，是不是方虹当年未婚先孕，偷偷生下孩子，又怕被人知道，影响她嫁给有钱人，所以就把孩子给丢到了福利院？
这种可能，倒也说得过去。
“随便你怎么想吧，这是我的私事，没有义务一定要告诉你。钱，我已经放在这里了，你也答应我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按时出现在那里，记住了没有？”
方虹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手套和墨镜，她拎起昂贵的手袋，挺胸抬头，一副贵妇派头，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
“我……”
赵玉燕还想说什么，却被方虹狠狠打断：“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要是被你老公和两个女儿知道你之前拿了我的钱，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别在关键时刻犯傻，赶紧把地址发给她，哄她过去！”
方虹凶神恶煞的表情，显然吓到了赵玉燕。
等她回神，方虹已经离开了。
面前的两杯咖啡，凉透了。
赵玉燕颤抖着，伸手端起来，尝了一口。
苦涩在舌尖急速蔓延，她的五官全都皱起来，赶紧放下。
想起方虹临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赵玉燕拿起手机，将地址发给竹瑜。
末了，她还不忘重复一句——
“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你一定要过去见一见这位张院长，就当是妈妈求你。”
发完这句话，赵玉燕一抹眼睛，连忙将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不敢再去看。
她活了大半辈子，怎么会轻易就被别人的几句话给唬住呢？
就算方虹说了，她没有恶意，但赵玉燕也无法完全相信。
只是……
赵玉燕的手边放着一个帆布袋子，里面的钱是方虹拿过来的。
她看了几秒钟，一把抓起，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
有了这些钱，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就能过上稍微舒坦一点的日子了。
至于竹瑜，如果她能和亲生父母相认，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赵玉燕这么安慰自己。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方虹当成了竹瑜的亲生母亲。
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