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表情，竹瑜忍不住脱口问道：“很辛苦吗？我知道，你应该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
“的确，他们的聊天内容虚伪得令人起鸡皮疙瘩，问题是，你还得在旁边保持着更虚伪的笑容。”
笑了笑，厉晴西无奈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
“没办法，你是厉家的儿子，逃不掉的。”
竹瑜的声音低下去。
“这不是我的宿命，就算是，我也会挣脱它！既然当初我都能不按照他的安排去读大学，那么现在的我自然也可以想办法逃离这一切。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坚决而热切地说道，一双眼睛在暗处亮得可怕。
竹瑜扭头，抿了抿嘴角。
“你不是说遇到陆昊然了吗？他怎么了？”
也难怪她会好奇，这段时间，陆家那边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就连之前陆芷晴大肆操办的所谓的订婚宴，最后似乎也成了雷声大，雨点小，就那么结束了。
受邀的客人不多，基本上都是陆家最亲密的亲戚和朋友，所以，就算外人想打听，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瑜，我一见到陆昊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厉晴西慢慢地俯身，双手撑在竹瑜的办公桌上，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正徐徐合拢着巨大羽翼的苍鹰。
他就那样注视着她，目光认真，炽烈。
“你明白什么了？”
竹瑜不太明白。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危险。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厉晴西眼中的一个猎物，而他在一步步逼近，只等着最后一扑。
“我明白了，为什么你在大学四年里，会暗恋他。不，更确切地说，你并不是暗恋他，你只是觉得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个人的影子。”
厉晴西微微扬起了嘴角。
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竹瑜飞快地把脸扭到一边，用手拄着。
她的指甲掐到了下巴的皮肉里，有一点点钝痛。
但这种疼痛，却让竹瑜觉得，可以让自己不失态。
那就够了。
“你应该明白我说什么。我上网找到了陆昊然读书时候的照片，是他自己发在网上的，谁都能看见。”
厉晴西一边说，一边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从里面扒拉出来了几张陆昊然上大学时候的照片。
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运动鞋，基本上就是大多数男生的标配。
那个年代似乎还没有被炒到几千几万块一双的限量版球鞋，更没有几个人会追求奢侈品大牌，大家的打扮都单纯得甚至有一点傻里傻气。
尽管这样，陆昊然也是人群中不可忽视的一颗星。
几年前，竹瑜还是他的学妹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这些照片了。
“他和那个时候的我，很像。我在信里给你寄过我的照片，也描述过我的样子。小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当成我了？”
厉晴西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原来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质问着竹瑜。
他一见到陆昊然，再得知了陆昊然和竹瑜之间的关系，就全都懂了。
至于厉晴西是怎么知道的，这其中自然也有厉峰的功劳。
“老头子大概是想让我对你死心，所以才故意让我知道你和陆昊然的事情……”
厉晴西苦笑一声。
竹瑜打断他，声音还是干干的：“我和陆昊然没什么。”
窗外的雨似乎变小了。
不等厉晴西说话，她伸手从左边的抽屉里掏出来了一把备用伞，紧紧地握在手里。
“你猜错了，我有伞，不需要谁来接我。”
竹瑜起身，拿好东西，准备离开。
不料，厉晴西却更快一步，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把陆昊然当成了那个没有如期去赴约的我，对不对？小瑜，请你回答我。”
他热切地注视着她，眼睛里都是期待。
厉峰想错了，厉晴西并不在乎竹瑜在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和陆昊然在一起过，他甚至都不在乎她和厉擎东的关系，又怎么会去翻旧账？
但真正令他激动不已，甚至忍不住跑来找她的原因，是厉晴西忽然意识到，他深爱的女人其实也有可能一直在默默地思慕着他！
如果竹瑜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他或许会死心，或许会选择放手，让她走。
可是，如果并不是这样呢？
他绝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有意义吗？不管是你，还是陆昊然，都不能代表什么了。”
竹瑜不去看厉晴西，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被人揭开，她需要拿出极大的自制力才能不表露出慌张。
就连白惊鹿都曾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陆昊然，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跟他在一起。
“反正你们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意思，不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吗？谁捅不是捅！要不，我去捅？”
图书馆的天台上，白惊鹿怒其不争地问道。
“你太粗俗了。”
竹瑜被她逗笑。
回忆的画面一闪而过，清晰得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一直没有迈一步的理由很简单。
他很好，但他不是那个人。
就像厉晴西说得那样，在一开始的时候，竹瑜真的弄错了，把陆昊然当成了自己要找的人。
但她在查到他的姓名、年纪和专业之后，就立即认识到，不是这个人。
真正的“晴天小鱼”不会无聊到明明是一个大学生，却故意撒谎自己是一个高中生，去交什么笔友。
只是，从那时候起，竹瑜就不可避免地去关注这个叫陆昊然的学长。
他可真是一个校园风云人物，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这个人不擅长的事情。
那么多爱慕者，竹瑜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而且，她也绝对不会花痴到去骚扰陆昊然本人。
然而，她没想到，他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对你来说，或许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意义万分重大。我希望能够听到实话，小鱼……”
厉晴西伸出两只手，轻轻地按着竹瑜的肩膀，感受着这具纤细却又充满韵味的身体。
“是，我是弄错了，你那张照片是侧脸，和陆昊然乍一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相似。而且，你们都喜欢打篮球，穿白色T恤，我……”
强大的压力之下，竹瑜还是选择坦白。
这也是她多年以来，一直对陆昊然态度复杂的原因——
她错把他当成了那个令自己心动不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