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晟最终还是被茅安柒撵出了浴室,既然如此,他又折回书房和《唱演》团队继续保持联络。
他们一行人刚出机场,由于地点是旅游胜地,机场内许许多多的游客认出了这群熟面孔,引得机场的通道临时演变成了小型发布会现场。
总导演和总制片一前一后掌控着大局,扮演着安保的角色,为了节目而牺牲了自我,生怕让诚邀的嘉宾们受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而影响录制的进度。
他们用了一小时才从兵荒马乱中突围成功,制片黄伦上了车坐稳后及时和汪晟通了电话。
“怎么样,出发去酒店了吗?”汪晟问,他对团队的进度了如指掌。
“还得折腾一会儿吧。”他和汪晟是老朋友了,自然没有迂回那一套,明人不说暗话地反问他:“汪老板,我怎么刚知道你提前好多天到了岛上?”
刚才两人就是聊到这儿,汪晟借由信号不佳而中断了与他的聊天,黄伦性子又莫名耿直,心中的疑问不解开是誓不罢休的。
汪晟还没开口,就听得另一端有人煽风点火:“全世界不都知道汪老板追女朋友去了嘛!你竟还被蒙在鼓里?”
黄伦一口气不上不下,没几秒憋出句实话来:“汪老板,你这算是用公款谈恋爱么?”他作为这档综艺节目的总制片,又当爹又当妈的,屁大点事都得由他出面解决。当然,预算是挺可观,可到底经不起汪晟这么大手大脚的折腾。
这不,汪晟答应做了特别出场嘉宾嘛,细细想来,他并没表态说自费来着!
黄伦这都急得就差哭爹喊娘了,他是出了名的抠,钱若不是用在刀刃上,他绝不肯多花一分冤枉钱!
汪晟一开始都没听懂,被黄伦问得哭笑不得,只说:“那我出场费怎么算?”
“得按三线明星的估价算给您!”黄伦捂着唇,语气认真。
汪晟立在窗边抽烟,心想能和黄伦合作,算他三生有幸,连老板的面子都一点不给,这制片真敢!
黄伦不给他插话的机会,马上接着道:“机票酒店的费用是统一标准的,从今天起至三天后,助理会安排妥当。”
汪晟轻骂:“我权当倒贴总行了吧!”
黄伦闻言,喜上眉梢:“谢谢您嘞汪老板,祝您这趟旅行愉快,恋爱有质的飞跃!”
“借你吉言。”汪晟不满地轻哼,这话咋那么像在骂他……
汪晟听见门外有动静,就没空搭理黄伦了,说了句晚点联系就挂了。
茅安柒的衣服从头至尾全是托了汪晟的福,羽毛一般轻柔的裙尾贴着她雪白的脚踝,她赤足踩在彩绘的地毯上,从汪晟的角度正好能瞧见手足无措的她,而她像迷失的林中鸟,左顾右盼,汪晟心里一暖,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是她的归巢。
汪晟将香烟夹在指尖,嘴里懒洋洋吐出最后一个烟圈,发出的声音暗哑,与昨天夜里不同,不再那么的低沉性感,多了几分白天该有的清醒与理智。
他朝茅安柒远远地喊:“这里。”
寻着声音望过去,茅安柒只觉他整个人像立在云端,周边烟雾缭绕,他在她眼里飘渺多过真实。
不知怎的,茅安柒有种想要伸手去抚摸他脸庞的冲动,这动作她藏在心里轻轻柔柔的做了一遍,窗外的光照得她从头至尾闪闪发亮,发丝都镀着漫天金光,汪晟突然看见她满腔的爱意从眼里跑了出来,溜到了他心里。
她默默爱着自己。
汪晟因为这个认知而窃喜不已。
他俩隔着烟雾痴痴地望着对方,过了良久,汪晟肚子饿得唱起了空城计,于是他率先败下阵来,打破了这个浮生若梦的午后。
“傻站在那儿做什么,吃饭去?”汪晟走到桌边,将快要燃尽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茅安柒一瞬不瞬看着他的动作,担心未来的自己会沦落成他指间那一截被他毫不留情掐灭的烟头那样,死无葬身之地。
汪晟走近她,她仍神游天外一般,脚底踩不踏实似的,整个人飘飘然。
她状态不佳,汪晟是看出来了的,可什么也没说,随手勾着她纤细的脖颈就搂着她往外走。
他替她换了鞋,是一双细搭扣的裸粉色平底鞋,汪晟活像茅安柒的仆人,耐心细致地忠心服侍着主人。
茅安柒受宠若惊,她皱了皱眉心,有那么点抗拒他的讨好,心道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定是昨晚餍足了,这才甘心屈膝在她身前,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
可惜茅安柒并不领情,她脸上没有虚伪的笑容展示于他,反而身上背负了更沉重的枷锁,将她锁得无法动弹。
汪晟带她去了顶层的玻璃花房用餐,现场有奏乐,他们被绿植繁花包围,没有比这更惬意幽静的下午。
令人颇为惊喜的是,茅安柒在南亚的岛屿吃上了一顿地道的中餐,并不是饕餮盛宴,而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堪称是精益求精的粗茶淡饭。
汪晟是懂茅安柒的,知她少食少盐,口味清淡,就特意让石远山派了个大师过来,他记得茅安柒很喜欢他餐馆里的口味,那日她吃得很香,而他看着她入迷。
他总是喜欢近距离默不作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很喜欢茅安柒专注吃东西的认真,细细地嚼,慢慢地咽,她极少表现出对食物的衷爱,他和她在一起,她总是猫一样吃得很少,三餐于她而言是一种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而已。
汪晟让厨师做了一道皮蛋拌豆腐,豆腐是当场磨出来的,温热爽口,皮蛋的流黄滑而嫩,淋上鲜酱油和芝麻油,又添了些许香菜和葱花,入口几乎是原汁原味的,深得茅安柒的喜爱,她是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挖来吃,她从这头开始吃,汪晟从那头开始吃,两个人竟对这盘凉菜情有独衷,一个皮蛋拌豆腐吃出了爱情的味道。
“多吃点,你身上瘦得硌人。”汪晟明明比她岁数小,却喜欢反过来照顾茅安柒,吃饭喜欢给她布菜,强迫似的让她多吃,再者他的确不喜欢骨瘦嶙峋的女人。
茅安柒吃得好好的,被他这话坏了气氛,脸色刷地就红了起来,昨晚发生的事简直不堪入目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眼色变了变,对上了汪晟的。
汪晟心里一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又是哪里说错了,难道是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她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难道这恋爱要他谈成十多岁早恋那样的纯洁羞涩?
抱歉,臣妾做不到哇!
“好了好了,吃点鱼消消气。”汪晟夹紧尾巴做人,不然谁知道茅安柒一个不爽要让自己负分滚粗,他可不要只做她一天的男朋友,转正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吧!
汪晟夹了一块鱼脸肉给茅安柒,鱼是鲜美多刺的鲫鱼,鱼脸肉和鱼肚子是最好的两块肉了,汪晟将刺仔仔细细地剔去,又贴心地沾了沾酱,再送到茅安柒的小碗里。
茅安柒不适应这样的转变,她起初战战兢兢,难以承受他的铁汉柔情,可汪晟比她想像中更能细致入微地照顾她,让这餐饭比想像中更漫长。
茅安柒终于忍不住出声:“其实,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我。”
汪晟被她都说糊涂了:“回报你?”
茅安柒难以启齿道:“昨天发生的事,是你情我愿的。”
汪晟手里盛汤的动作一顿,恍然大悟,难怪她看他的眼神复杂,其中不乏奚落和不屑,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刺,亏他还傻兮兮一味沉浸在甜蜜中无法自拔。
“我在你眼里就这样不堪?”汪晟分明生气了,继续慢条斯理盛汤的动作,盛完了轻轻将碗搁到茅安柒的右手边,动作不急不徐的,怒意倒明显增加了不少。
“并不是。”茅安柒本意不想破坏这一种难得的好时光,不知怎么,一张嘴就夹枪带棒的气死人不偿命,又是一种另类的试探,她总是不怕死地要去探探他的底线。
“那说这种话又是几个意思?”汪晟不打算和她计较,他现在被茅安柒逼得自愈功能良好,不在乎她的恶语中伤,更不会将计就计中她的圈套。
这女人坏得很!
他可猜不透茅安柒脑袋里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而且祸从口出的道理他是明白的,所以茅安柒说什么他都打死不接茬,心里默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对,茅安柒可不是那劳什子王八,她是他的安琪!
“这汤趁热喝呀。”汪晟催促,他有必要转移一下茅安柒的注意力,而且他刚才那话好像说重了点,真怕茅安柒玻璃心,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他。
茅安柒胃口小,今天的自己就像个垃圾桶,被汪晟塞得满满当当,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喝下了他帮她盛的这碗汤。
离开时,汪晟搂着茅安柒的腰慢悠悠走着,他学着昨晚那样在茅安柒耳边低语:“哪里有不舒服要和我说。”
“……没。”茅安柒对于这个话题避之不及,从牙缝里挤出个字来回应他的关心。
“现在是去休息呢还是想去玩一玩?”汪晟问。
“我得回酒店看看我朋友。”
“我陪你一块儿去。”
茅安柒想着这样也好,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转而打趣道:“还是昨天那辆摩托吗?”
“嗯,正好去还掉。”汪晟顺着话接得一脸认真。
实际不然,汪晟到哪儿都显得神通广大,停在酒店门口的是辆双人敞篷跑车,他从服务员那里接过了车钥匙,二话不说就带茅安柒飞驰在公路上。
“还是四个轮子的好啊!”汪晟感慨万千,复又问:“诶,茅安柒你觉得晒不晒,要觉得晒我把篷给合上!”
“没关系,挺好的。”
“那我提速啦?”
“别啊!我头发抽得我脸颊发疼……”茅安柒长发披肩,她总不好一动不动就用双手给拢在耳后吧,那也太费劲儿了,何况她对乘坐快车有不小的阴影。
“你把那板拉开看看有没有能绑发头的。”
“开慢点不就行了?”
“行,听你的!”
汪晟又问:“你那什么朋友啊?男的女的?”
“还记得咱俩一起看的那部话剧吗?就是里面演女主角的那位,朱碧,朱小姐。”
“乖乖!你咋还和圈内人交上朋友了?茅安柒同学,你这路子野得很呐!”汪晟大呼小叫,虽然是用开玩笑的态度,可仍旧看得出他其实不怎么赞同茅安柒的社交。
“这怎么了?听说我那店一度成了网红烧烤店,很多明星歌手都打卡过我的店呢,可惜我太忙,分身乏术,不然就求个合影挂在墙上,那就更有说服力了。”茅安柒掩然和他不在一个频道上,店就快开不下去了,回忆就陆续翻涌过来,若不是今天提起,她竟不敢承认,自己对烧烤店也是付诸了不可用言语丈量的感情,仅管开一家烧烤店是她人生中的意外,甚至是别无选择的选择,但就是这么一家小小的店,陪她一同度过了近十载春秋,日夜兼程,与她同在。
茅安柒鼻子酸酸的,尝过生活的苦与甜,才更分得清该去争取何种人生。
汪晟脑中突然冒出在大哥书桌上瞥到过的那堆图纸,茅安柒的烧烤店已经进入倒计时,她应该是提前知晓了结局,却只字未在他面前提及。
汪晟也不提,只是问:“你应该是把烧烤店当成事业来做吧?那么为什么不考虑我上次提过的,做一家有理想的烧烤店?”
茅安柒不假思索:“身体不太允许了。”
“雇人嘛,你就当老板娘。”
“那就不是我烤出来的味道啦,我的理想也不是说要做一家有理想的烧烤店。”
“我知道,想当医生嘛!”他这话带几分醋意的,一下就冒出来杜池那张脸。
“也已经不是了,我的理想被现实磨平了,只想每天能有安稳觉睡就很满足很奢侈。”
汪晟开始油腔滑调给茅安柒下套:“这还不好办,嫁给我就成,天天睡了吃吃了睡。”
“那你娶我大材小用了,娶只猪就成。”
“猪多让人嫌弃啊,而且我能和猪生崽么!”汪晟就是这性情,什么话都能往下接。
说起生崽,茅安柒瞬间闻颜色变,她对男女情事陌生得很,昨晚又是初次陷入爱里,许多细节她都模糊不清,她不敢确定汪晟有没有做了安全措失,这会儿担心受怕,碍于面子又不敢出声多问。
汪晟哪知她联想浮篇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继续和她东扯西扯,说些有的没的。
茅安柒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汪晟同一件事问了两遍:“我说你那朋友朱碧是怪眼熟的,是不是偶尔还在你店里帮忙?”
“嗯。”茅安柒这才顺势在他面前提了提朱碧:“你觉得她演技如何?她还演过舞台剧,唱歌也很好的。”
汪晟问了个更犀利的问题:“有过影视作品吗?”
“客串算吗?”
“跑龙套?”
茅安柒斟酌了片刻:“可以这么说。”
“自己总结过原因吗?”
茅安柒如实回答:“人脉不够,长相不符合大众审美。”
“既然是你朋友,就给她次机会,看她有没有兴趣参加第一季的《唱演慌什么》。”这种无非是汪晟一句话的事情。
“是因为她是我朋友,还是因为她的实力呢?”
“当然是前者!圈内那么多被埋没的实力派,没道理我要辛辛苦苦一个一个去挖掘啊,我又不是挖土机。”汪晟理所当然,给朱碧机会不过是在从侧面提醒茅安柒一个事实,很多时候再怎么努力和争取,都比不上他一句话来得管用,他要茅安柒彻悟这个道理。
以他对茅安柒的了解,她懂他的暗示。
如他所料,茅安柒接受了这个安排,她甚至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朱碧,但汪晟没有直接插手这件事,而是把制片人的联系方式给了朱碧,让他们去沟通协商。
汪晟独自在茅安柒的房间休息,这房间的隔音比他那里差得多,他决定要让茅安柒当下就卷铺盖走人,直接搬到他那里住。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的随行物品往行李箱里放,待茅安柒按响门铃,汪晟已经提起她的箱子径直往外走,顺便推着茅安柒,连让她回房看一眼的时间都不预留。
“这房间太差了,去我那里。”
“可朱碧……”
“只要她短时间内谈妥了这档综艺,她今晚就能住上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汪晟将原委分析给她听,接着道:“而且你们的工作不是取消了,那就各找各妈呗!你就不能好好陪我待这么几天啊?”
这是哪儿跟哪儿……
茅安柒都被他绕晕了,分明他是无理的一方,自己却偏偏没法有力地反驳。
汪晟将箱子扔进车里,分明早就有了打算:“今天带你去捞月了。”
茅安柒被他带到一片私人海滩,她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汪晟投资的那档节目拍摄现场吗?人群在那一头,工作人员有序控制着全场,人头攒动里,好些都是茅安柒眼熟的明星,她立在原地六神无主,没事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反正她是没搞懂汪晟的脑回路。
这时,有个可怕的猜测蹦蹿了出来,汪晟不会为了收视率而不惜公开他俩的身份吧!?
茅安柒第一反应是逃!
然而汪晟把她的手攥得死紧,简直插翅难逃!
茅安柒急中生智,想了个备选方案——要不……现在分手还来得及……
她仰头去观察了一下汪晟的表情,他正低着头唇角含笑,同样好整以暇观察着她,好一副“看,小样!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吧!”的幸灾乐祸。
果然,汪晟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质问道:“你在想什么?”
茅安柒赶紧火速想了个对策,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应付他:“捞月!在想捞月。”
“得嘞,去换衣服!”汪晟终于换上了得逞的笑容。
茅安柒听得一头雾水,总之自己主动钻了个圈套,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体质?
不能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