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系着一只铜铃,开门关门间自然引来少许注目礼,老板娘忙得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到每一位客人,她从厨房催完菜出来,一眼就留意到了门边的动静。
她认得出冷艳如白天鹅般的陈若冰,近日她在镜头前的曝光度是真高,没两天就能见到她的身影,就连机场摆拍也能轻易上热搜。
娱乐圈的花边新闻,老板娘全是从女儿口中得知的,所以她对那个圈子略有耳闻,至少她今天就一眼认出了不带妆的陈若冰,高挑瘦削,倒没镜头前看起来那么高冷,反而今天的她脸上扬溢着少女感十足的清纯,站在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身旁,不经意流露出来一丝娇憨。
也不知哪股风吹来了大明星,使小饭馆立马显得蓬荜生辉,老板娘莫名有些激动,纠结着是等陈若冰用餐前还是用餐后与自己合张影,然后挂在店门口,也能算得金字招牌了,她打得一手好算盘!
老板娘不舍得怠慢大明星,奈何这个点实在没有空位了,她眼观八方瞅着哪桌顾客差不多该用餐完毕了,可放眼望去,大家都推杯换盏,酒还没过三巡呢,她总不好为了给大明星挪地儿而做出赶客的举动来呀……
愁得老板娘脸上堆挤出歉意的笑,不知心中何种滋味,又兴奋又懊恼地迎上前去招待贵宾:“实在对不住啊陈小姐,现在没有空位呢,得等……”老板娘越说越轻,她可太想留住这尊大佛了,虽然她的小店着实不愁客源,但好歹眼前站着的是当红流量啊,谁还没个虚荣心作祟的时候!
陈若冰问:“等多久?”
“不太好说……”
陈若冰似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又问:“半个小时?”
老板娘见她气场比自己强大,问话隐约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更不敢打包票了,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十分为难。
这时,那位与陈若冰一同前来的男人终于出声,缓和地做出让步:“可以拼桌。”
他的帽檐压得极低,老板娘需抬头凑近,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从他眼睛里可以看出有一种极力克制着的暴躁与怒火,老板娘脖颈一缩,察觉这人比陈若冰更不好得罪,但她依旧将目光移至陈若冰的脸上,无言地问寻她是否接受男人口中的提议。
毕竟是大明星,拼桌这种事,似乎有着曝光隐私的嫌疑。
只见陈若冰点了点头同意,老板娘心下狐疑道,这男子的身份该是来头不小哇!
陈若冰面上是不动声色,心下则怀疑汪晟是饿晕了,才会将这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看待,拼桌这事发生在汪晟身上,借她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想啊……
凭陈若冰对汪晟的了解,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了,汪晟的的确确饿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他这人性情不羁,偶尔的心血来潮,倒也正常。
也是凑了巧了,只有茅安柒和杜池那桌剩下唯一的两个空位,而杜池是背对着门口坐,餐馆背景声嘈嘈切切,他便不知门口站着的是汪晟和陈若冰。
只有茅安柒和汪晟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且意外的交汇过一次,她隐隐后怕这相遇的场面,像一对互藏秘密的情侣,在各自与别人约会时被当场抓包,弄得彼此都有点下不来台。
不知汪晟如何想她,茅安柒觉得膈应得很,她或许招架得住阴晴不定的汪晟,可她实在没法做到和陈若冰相安无事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可现实不容许她有自己的小脾气,只见老板娘已经带着那两人慢慢走近他们,最后都不用老板娘解释与调解,杜池见到是他们已经惊喜不已,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高兴得老板娘连连感慨世界真小,还小声对杜池请求,吃完饭留陈若冰与自己合个影。
杜池是个爽快人,能办得到的事几乎有求必应,他打了个ok的手势,还提醒老板娘趁这当口去画个妆是明智之举。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板娘连忙上了二楼的休息室,对着镜子一通折腾。
杜池见气氛不太高涨,待他们入座后,与对面的茅安柒介绍道:“这位是汪晟。咦……你们应该见过呀,他去过你的烧烤店。”
汪晟嘴角浮着一抹嘲弄般的浅笑,心想,那家烧烤店可熟了去了,可不仅仅只是光顾过,都算不清替茅安柒干过多少脏活累活。
茅安柒看着斜对面的人,她笑得有点僵硬,在杜池和陈若冰面前,她不知该用哪一面的茅安柒示人,更不知该用哪一种身份出现在汪晟的生活里。
“嗯,是认识的。”茅安柒觉得认识比见过这个词更适合。
汪晟一直不语,杜池只好担当了和事佬一样的角色,又将陈若冰简单且不失隆重的介绍了一番。
当杜池介绍陈若冰是汪晟还未来得及公开的女友时,茅安柒抬眸看向汪晟,他满不在意一样,自顾吃得专注,哪管茅安柒正处于水深火热。
一点没夸张,茅安柒的右边坐着陈若冰时,她整个人如临大敌,每个毛细孔都随时做着出征打仗的准备,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紧绷着的。所以当她包里的手机震动时,甭管对方是谁,她立马接通了电话,甚至演起了全套的戏。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的!现在呢?你别急慢慢说,我马上赶来……”茅安柒只能生出这一计了,最后没人听清她与对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因为她冲出了店门,一路握着手机狂奔,奔在这条狭窄的光影重叠的里弄胡同,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顾不得背后是否有人瞧见她落荒而逃的狼狈背影,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转头去打量,汪晟是否追了出来,她只是站在大马路上疯狂地挥着手,幸好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她几乎摸爬滚打地钻进车厢,大喊着让司机赶紧开车离开。
一直憋了好几分钟,她才顺了气儿说出了目的地,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她索性关机,让那个人继续装深沉好了,她今晚没有精力应付他。
但得想个让自己失魂落魄的理由,用来事后封他的盘问。
吃醋?
似乎分量轻了些,不足以让人信服到她能为了汪晟吃醋到失态的地步。
茅安柒心跳怦怦作乱,看这令人操蛋的生活都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她仰着头,就差一瓶高浓度酒精让自己一醉方休,放声高哭了。
司机看看后视镜,看看反光镜,觉得大事不妙,出声提醒茅安柒:“小姐,后面一直有辆车跟着我们,你不是惹上什么人了吧,要不要报警?”
茅安柒回头看,果然是汪晟的车,车前的两个大灯照得雪亮,一看就是故意在刁难和警告,把他逼急的后果,茅安柒难以想象。
这不,身后的车死命按着喇叭,弄得茅安柒心里发慌。
出租车司机也算是大义凛然,在这空旷的马路上来回变了几下道,以至于汪晟更加重了怒火,几乎要把这辆出租车往绝路上逼,几次都感觉两辆车的车身要擦碰出火花。
茅安柒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连带把司机拖下水,毕竟在外赚点辛苦钱是那么的不容易,谁也不像汪晟,靠前世修的福,这辈子便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师傅,麻烦靠边停车吧。”
“真不用报警?”司机很不放心茅安柒,并没有马上将车停靠,并且善意地多了句嘴:“我看那辆车上的人不是善茬。”
“的确不是,可我比他更坏。”
这话一出口,再正义的司机也懒得多管闲事了,想来也是自己自作多情,生怕小姑娘一人在外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她说话的口吻是多么镇定自若,压根不见拦车时的慌不择路,索性自己别跟着瞎掺和了,开个出租车惹祸上身多少划不来。
茅安柒下了车,心中不再有恐惧和害怕,她终于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怕汪晟,无论是推心置腹的他、温顺无害的他,亦或勃然大怒的他。
她的心病从来只有陈家人,而不是汪晟。
汪晟一个急刹停在她的跟前,茅安柒未等他邀请,自顾拉开门坐了进去。
因为是跑车,她跨腿时显得腿特别笔直修长,整个人弯腰的幅度又比较大,她刚陷进座椅里,车门还没有完全关上,汪晟已经踩下油门,惊得茅安柒身体前倾,额头蹭上了前方的门板。
茅安柒顾不得喊疼,连忙系上安全带,又出气似的,用包重重砸向了那块门板。
车内两个人都暗自较劲没有谁先开口说话,那块门板便成了茅安柒的眼中钉,她胸口迟迟未褪的怒意终于达到了一个顶峰,以至于她用包狠狠砸了那块门板好几下,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
汪晟看在眼里也不出声制止,任凭她愿意,最后直到门板弹了开来,茅安柒才像寻回理智,适时收了手,徒劳地坐着大口喘息。
门板内放着几包小零食,男士钱包,几包汪晟常抽的香烟,还有一盒未拆的安全套。
茅安柒在心里嗤之以鼻,真是每时每刻都在为某种事而做好准备啊,眼不见为净,她将门板重重地合上。
“发泄完了?”汪晟像极了看客,看尽了她的丑态横生,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她说:“那接下来我们该好好谈一下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