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楼大厅,蓝玉郡主依旧是一袭蓝玉锦缎,典雅高贵。姜冬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她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掀起茶盖轻轻吹拂着杯中茶水雾气。
姜冬打量她这等形容,不知这郡主抓了什么把柄,好一个气定神闲!她上前行礼:“民女东厢,见过郡主。”
蓝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问旁边的采秀娘,“给本郡主饮水的茶具都是簇新的吧?可别拿楼里女人用过的脏东西来糊弄本郡主。”
采秀娘笑了笑,“郡主放心,这是今年新烧的汝窑瓷,并没用过的。”语气平和,并不见卑微之态。
姜冬依旧保持着双腿弯曲行礼的姿态,心中却对采秀娘高看了几分,看来之前选择来繁花楼是没错的,毕竟是城内第一花楼,自有底气。
蓝玉郡主嗯了一声,轻嘬了一口茶水,忽然蛾眉一拧,扬手一扔,茶杯好巧不巧砸在姜冬额头上,热水泼了姜冬一脸。
姜冬踉跄了一步,觉得一股温热顺着眉心流下,伸手一摸,竟是鲜血。
蓝玉郡主拍案而起,怒道:“陈年的茶水也敢奉来,采秀娘,你当本郡主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吗?”
采秀娘站在了姜冬身前,淡声解释道:“郡主娘娘明鉴,此茶乃三年前的福鼎白茶,越陈越佳,俗语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是楼中上等的茶叶,向来只招待几位常来的王爷。且我楼中女子,皆是以色事人,容貌是万万毁不得的,还请郡主怜惜。”
姜冬捂住头上的伤口,鲜血兀自顺着指缝流出,她怒目看向蓝玉郡主,要不是采秀娘拦在面前,估计就忍不住捡起茶杯打回去了。
蓝玉郡主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以色事人,既然是干这一行的,不老老实实待在楼里伺候恩客,偏要搞些歪门邪道,败坏民风!东厢,你可知本郡主为何找你!”
姜冬扯下一片衣带包住额头,对采秀娘道:“嬷嬷请先回避,既然是东厢惹出的麻烦,便由东厢解决。”
采秀娘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动,倒想看看她如何应对,便站到了一边。姜冬看向蓝玉郡主,眼神坚韧没有半点惧意,“不知姜冬败坏了什么民风,请郡主指教。”
蓝玉郡主喝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女子,到现在了还不知自省。你送给城内闺中小姐头场雪胭脂,以媚物祸乱闺门,不承认吗?”
姜冬平静道:“头场雪的确是我送出,但不知为何在郡主口中,女子的胭脂就成了媚物?”
蓝玉郡主冷笑一声:“你那胭脂中藏了什么?”
姜冬笑了笑,“胭脂自然是花粉蜂蜡调配出来的,能藏什么呢?小女子不曾送过郡主头场雪,郡主不知道那胭脂中有什么,也是正常。”
蓝玉郡主眼中闪过阴毒的光芒,给近侍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捧出一个锦帕,打开里面包着一管口红,正是“头场雪”系列里的口红,管上有宋修臣刻写的“蝉浮”二字。
蓝玉郡主缓缓道:“蝉浮二字是宋修臣的笔迹,这支胭脂出自你手,是也不是?”
丫头推出口红膏体,姜冬看了看,的确是出自她手,没有被调包,“不错。不知有什么问题?”
蓝玉郡主道:“这支胭脂,你送给了门外省右仆射之女柳澄。”
姜冬心中浮起几分不安,不知这郡主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道:“不错,我听宋公子提起过。”言罢心中一震,四下寻了一圈,没有看到宋修臣的人影,不知他跑到哪去了。
蓝玉郡主眯了眯一双丹凤眼,“你在找谁?”
姜冬摇了摇头,笑道:“不知这支胭脂有什么问题,请郡主明言。”
蓝玉嗤笑:“有什么问题?那本郡主就告诉你,柳小姐用了这支胭脂,情难自已,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与家丁行苟且之事。本郡主闻言深感蹊跷,派府医前去查验,竟发现你这管胭脂中藏有紫河车等催情之药,你好大的胆子!”
姜冬稳了稳心神,镇定道:“冤枉!这口红是送给贵门小姐的,民女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其中动手脚。且又何必多此一举?民女与柳小姐并无怨仇,决计不敢自砸招牌。”
“便知你要狡辩!本郡主府中五个郎中皆发现此物,难道还能辨错吗?你若存疑,便去附近医馆请一位郎中查辨。”
姜冬盯着丫鬟手中的口红,她道:“这支胭脂经了太多人的手,保不齐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暗中动手脚,既然郡主府中五位郎中皆在其中发现催情之物,那便不用再查。只是请郡主细想,民女送出的胭脂不止这一支,为何单单这支胭脂就有问题?我与柳小姐素未谋面,为何要放催情之物加害于她?”
蓝玉郡主冷笑道:“你出身青楼,自然懂得媚惑男人的邪秽之事。你在其中一些胭脂里掺杂秽物,起到媚惑男人的作用。使女子得男子垂青,误以为是胭脂色美的缘故。之所以不在每一支胭脂中都加入秽物,是因为你怕被人发现。本郡主告诉你,做了龌蹉之事,便别存侥幸之心。”
姜冬冷笑,“郡主如此说,小女子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转头问采秀娘,“请嬷嬷指教,不知紫河车是何物?”
采秀娘道:“是母体娩出时所出,初为红色,稍放置即转紫色,故称紫河车。”
姜冬心里暗想好重的口味,原来是人的胎盘!不过这东西怎么会是催情之物,古人的自控力也太差了吧?
她伸手拿过丫鬟手里的口红,是秋冬吃土色。细看竹管里的膏体,是暗红色不错,但上面好像沾染了一层细细的粉末。
蓝玉郡主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给丫头使了个眼色,丫鬟忙从姜冬手中抢过口红。蓝玉郡主喝道:“贱婢想销毁证物不成!带回去关入大理寺牢房!”
姜冬叫道:“郡主!民女现在百口莫辩。但我听闻平民犯事,应该先交由京兆府尹衙门开堂问罪,郡主何以要直接将民女关入令尊的大理寺牢狱?”
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上来将姜冬按住。正慌乱间,一个笑声从珠帘后传来,“哎呦啊,这是怎么了,如此热闹?”
身穿红衣的麝珠从帘子后娉娉婷婷走出,甩了甩绛红纱的帕子,对按住姜冬的那两个侍卫娇笑道:“两位哥哥,为何如此不懂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