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襄冲出院子,陆布公从灶房里跑出来叫道:“等下,小子,千万注意伤口不要碰到他们的血!”
姜冬挣扎着道:“陆先生,我中了迷药,快来给我解救。”
姬襄回头看了姜冬一眼,“我去追人,你千万不要再出来了!”说着跃出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布公拍了拍额头,叹道:“焦头烂额!焦头烂额!”他走到姜冬的身边,看了看,道:“是迷药,没的解救,过一会就好了!”
姜冬心急如焚,对院子里的侍卫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去拦人!”
那其中,有个高个子侍卫忽然跪在地上,道:“公主殿下,我们的兄弟昨天在这院子外面死了,就为了守卫那个女人,她是祸患!不把她送出城,还会有更多人死的!”
姜冬愣住了,“你……你们想造反吗?”
那侍卫沉声道:“我们只是不想死的那么冤枉!公主殿下,恕我们不能去追回那个女人!”
正在此时,姬襄忽然从院墙外面摔了进来,骂道:“外面的侍卫怎么回事,跟我打什么!”
姜冬一颗心彻底凉了下来,那侍卫抱拳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姬襄神色一冷,跳起来护在姜冬的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那侍卫道:“请公主殿下在院中等候。”
姜冬心如死灰,又有一个侍卫带着哭腔道:“我娘也被毒蛇咬了,刚才院子外面,我把我娘关在院子外面啊。公主殿下,我们皆有父母亲人,这潼川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姜冬望着这些人,心中忽然一阵茫然。是的,潼川百姓的命也是命,但是,春枝何辜?春枝何辜啊?
姬襄在姜冬耳边低声道:“杏花去宫中搬救兵了,这几个侍卫想造反,且先等等!”
那侍卫朗声道:“我们不会造反!我们只是请求公主殿下将那个祸害送出城!”说着,那些侍卫全都跪在了地上,目光灼灼地看向姜冬。
姜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以为送出了她,西域人就真的会守信撤出那些毒蛇吗?你们明明知道她只是一个孤弱的女子,你们明明知道那些西域人只是拿她做个引子。潼川城内都是毒蛇,你们这些男儿,难道不该想着如何拔出那些毒蛇吗?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侍卫沉声道:“她只是一个娼妓而已,就算西域人出尔反尔,又有什么损失?她是引子,引出了这番祸事,她难道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姜冬向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那个义正言辞的侍卫,一阵恐惧从心底生出。她忽然有一个疑问,宋修臣费尽心血匡扶这个乱世,他到底在拯救一群什么人?
李离枝若是知道,他去昆仑山守护龙脉,而潼川的百姓却将他的女人视为娼妓,将他的女人送给敌人!他会怎么样?
姜冬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你们……呵呵……”
……潼川城墙之上,春枝被五花大绑,一个挑夫模样的汉子冲着底下大喊:“龟兹国师,你们要的女人在这里,快把解药交出来!”
挑夫的身后站着城门守将,脸色冰冷,在这些守将的心中,春枝送出去无妨,他们只要解药。
城墙外面,乌泱泱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其中有个身穿黑羽毛袍子的男人,抬头望着城墙上被吊起来的春枝,微微点头。他是龟兹国的国师,荼古机。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段妩媚的女人,华阳。
荼古机用并不熟练的汉语道:“就是她,快放人。”
华阳在他耳边道:“国师大人,您见过镇国长公主吗?”
荼古机摇头,指着城墙上的春枝,“我先要这个小美人!”
华阳微微一笑,柔声道:“国师大人想要这个美人,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大人可能不知道,这城内的镇国长公主,才是真绝色呢!”
荼古机两眼发光,对华阳低声道:“没关系,我要这个小美人,只是答应给他们解药,可没说过要撤回城中的蛇。”
华阳会意,朗声喊道:“先将这位姑娘放下来,国师大人会给你们解药。”
城门守将朗声道:“我给了人,你们不给解药怎么办?”
华阳冷哼一声,“你们没有选择!”
城门守将犹豫不决,一边的春枝衣袂飘扬,她轻声道:“请让我下去和那位国师大人要解药吧。”
城门守将瞥了春枝一眼,嗤笑一声,“你就这么贪生怕死?”
春枝轻笑道:“我不是贪生怕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若是一跃而下,你们还能得到解药吗?”
那守将愣了一下,一挥手,春枝被捆着从城头上吊了下去,她忽然道:“我是李山雨的妻子,不是娼妓。西域人的几条蛇便让你们这些人骇然失色。满城无一是男儿,我夫君为你们劳苦奔忙,我为我夫君不值。”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秋风吹来,使她的这些话清晰地吹到那些守将和绑她来的平民百姓的耳中。
那些人微有动容,一个人道:“我看她也很可怜,她只是一个女人……”
“别说了!要不是因为她,西域人怎么会放蛇入城!你没被蛇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有老子娘,也怕那毒蛇咬……”
“那你还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咱们送出这女人,他们真的会守信吗?”
“哼!不知道!反正这女人咎由自取,送出去又没有什么损失!”
……
春枝被缓缓吊下城,被几个西域人送到荼古机的面前,荼古机搓着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用不标准的汉语道:“姑娘,你别害怕,我不会向昨夜那样了,我会对你温柔的……”
春枝对他粲然一笑,“请国师大人信守诺言,赐予那些蠢人解药吧。”
荼古机点头道:“可以!你说的不错,他们就是蠢人!”
华阳在旁边道:“大人,您已经得到这女子了,解药完全可以不送!”
春枝看向华阳:“你为何要害国师大人做无信之人?”
华阳一愣,怒道:“你别胡说!”
春枝对荼古机道:“大人,请您信守诺言。”
荼古机不悦地看了华阳一眼,挥手道:“我龟兹国一向守信,说给解药,就一定给解药!”
解药被绑在悬吊春枝下来的绳子上,被守卫拉上城墙。春枝眯眼望着那解药被拉上去,然后从城墙上传来哄抢和欢呼之声。
她微微一笑,忽然,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断了。她手中握住一柄匕首,猛然举起,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血,随着那匕首从心口拔出泼向天际,殷红一片如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