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心离世已成铁打的事实,唐瑾宜把所有的恨和怒都用在了离婚上。
她知道,直接去民政局和平离婚根本就不可能。
她主动向易城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书,但很快就被驳回。
理由是“感情破裂失实,离婚理由不充分”。
再次递交,也是如此。
她没有气馁,开始在易城找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与穆靖南的关系自然就冷下来。
她和闻惠在茂云古城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回到易城想见初七的时候,闻惠就替她去老宅接,穆靖南和吴雪颜倒也没怎么阻拦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夏天就到了。
这天是何碧心的百日忌,唐瑾宜一大早赶回易城。
何丽琪早就置办好祭奠用的果品和黄纸,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开车来到西郊墓园。
唐瑾宜用小铁锹铲掉何碧心墓地上的野草,在墓碑前放上一束何碧心生前最喜欢的百合花。
何丽琪摆好所有果品,烧了许多黄纸,凝视着何碧心那张黑白照片泪如雨下。
“大姐,你已经走了一百天,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冷不冷?我前阵子为你烧的纸钱都收到了吗?大姐,你如果有事,一定要给我托梦!我们这些活着的都过得很好,公司已经走上正轨,订单不断,瑾宜每天都忙,初七也长个儿懂事了······”
唐瑾宜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开始擦黑色的墓碑。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何丽琪小声喊了句,“瑾宜,乔伯苍来了。”
唐瑾宜没有理会,继续擦着,乔伯苍悲痛的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雁泓,我来看你了——”
一大束白玫瑰被乔伯苍的管家乔三放在何碧心墓碑前。
乔伯苍盯着何碧心的照片老泪众横。
一别二十多年,他记忆中的何碧心尚是妙龄,貌美如花,现在却成了一抔黃土······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所有的记忆都被时间碾成灰。
“先生,节哀。”乔三搀住颤颤欲摔的乔伯苍。
唐瑾宜对乔伯苍并无好感,停下手中的动作,“乔先生,我妈生前就不想见你。现在,她在九泉之下已经与我爸相聚,乔先生还是别来打扰了。”
“唐小姐出口就伤人,一点也不体恤我家先生舟车劳顿的辛苦。”乔三看不下去,没好气地怂唐瑾宜。
乔伯苍的目光落到唐瑾宜身上,重重叹息,“既然唐小姐不欢迎乔某人,那么,乔某人先行告辞。”
唐瑾宜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心中百转千回。
“咱们也走吧。”一直沉默的何丽琪开口,“呆在这里只会徒生伤悲。”
“小姨,你先回公司忙,我再待一会儿。”她俯身,右手轻轻放在何碧心的照片上,温柔地抚摸。
何丽琪叹着气走出墓园。
墓园本就安静,几只鸟儿在她头顶飞过,她泪眼婆娑,似乎看到了何碧心微笑的脸。
“麻麻!”
小初七稚嫩的嗓音忽然传入她的耳膜。
她巡音望去,穆靖南正牵着初七的手站在距她七八米的地方。
穆靖南容颜清俊,修长的身形在一身黑衣的包裹下越发挺拔。
他似乎瘦了不少。
如果没记错,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她早就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何碧心下葬后,两人的交流都是通过闻惠传话。
她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朝初七奔过去,一把抱起。
初七的头乖巧地抵在她胸口,“麻麻麻麻”地喊。
“让妈妈好好看一看,是不是又长高了?”唐瑾宜一手抱着初七,一手摸初七的脑袋。
小家伙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子,头发乌黑光亮,白皙的小脸儿上也有了肉肉,看来这阵子小家伙过得不错。
“麻麻,粑粑说姥姥现在住在这块石头下面!”初七指着黑色的石碑,“姥姥为什么要住这里?这里一点都不好,初七要姥姥跟我们回家!”
唐瑾宜鼻子一酸,不知该说什么。
初七的小手放在唐瑾宜红肿的双眼上,“麻麻哭了!妈妈不许哭鼻子,哭鼻子不是好宝宝!”
穆靖南伸手把初七从她怀中接走,“妈妈累了,初七下地自己玩。”
唐瑾宜躲避着他灼热的眼神,追着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初七。
“最近过得好么?”穆靖南嗓音带着严重的鼻音。
好像是感冒了。
他十有八九是晚上在公司或者书房加班睡着,才感冒的。
他感冒跟你唐瑾宜又有什么关系?她暗暗骂自己。
“穆靖南。”她声音沙哑得厉害,也好听不到哪儿去,“事到如今,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那份离婚协议书你就签了吧,就算初七的抚养权在我手中,我们也可以共同抚养初七长大。”
这是她现在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她现在只想离婚,尽快与眼前的男人划清界限。
穆靖南眸色悠远深邃,痴痴望定她,“除了离婚,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这样耗着有意思吗?穆靖南,只要一想到我现在还是你的法定妻子,是吴雪颜的儿媳妇,我就觉得对不起我死去的妈妈!我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愧疚中,我每晚都会在噩梦中醒来,你就不能成全我,让我好过一点?”她声音一下高了好几个度。
他伸手扳起她的双臂,“唐瑾宜,离婚并不能除去你的心魔。你妈妈·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婚姻里向你赎罪!”
“我不要你赎罪,我只要你滚出我的世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要跟你老死不相往来!此生不复相见!”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疾步走向自己的车。
他大步追过去,刚抓住她左手腕,她右手就扬起,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他僵在原地,一手捂住滚烫的下巴,眼眸中的愤怒一触即发。
眼尖的初七已经被这一幕吓呆,哇哇大哭。
她一只脚已经上车,但初七的哭声瞬间就把她的心扯成碎片。
她径直越过他,抱起初七折返回自己车前。
她刚要把初七放进后车座,穆靖南的手就摁住车门。
她的目光与他在空中交火。
两人耳边只有初七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放手!”
“放手可以,但,初七要跟我走!”
她抱着初七的双臂下意识地紧了紧,“穆靖南,初七的抚养权在我手中,我有权决定她何去何从!”
“初七是我穆靖南的女儿,身上流的是我穆靖南的血,我现在就要带她回穆家。”他清俊的脸庞多了几分戾气,再无昔日的温柔。
忽然,老宅的李阿姨和他的专属司机就从一辆黑色轿车中下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初七就被李阿姨强行抱进黑色轿车,车子疾驶着出了墓园。
再也听不到初七哭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的女儿又被穆家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