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桃源里,穆靖南轻轻抱初七上楼。
唐瑾宜下车后就给何丽琪打了电话。
何丽琪告诉她,“我刚回到盛希花园,穆靖南今晚为大姐安排了两位脑科专家守夜。你如果跟初七在一起,今晚就陪孩子好好睡一觉吧。初七好几天见不到你和大姐,指不定哭了多少次了。”
小姨说的又何尝不是呢。
穆靖南抱初七进了主卧,她愣在门口沉思许久,才迈进那扇门。
“去洗澡吧,盥洗室里有一套没穿过的男士睡衣,你先将就着穿一下。”穆靖南落下门锁,伸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她急忙避开。
她浑身疲累,没有洗澡的欲·望。
穆靖南高顷的身姿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他很想敞开心扉与她聊上几句,但一看到她眼眸中的憎恨,几次都欲言又止。
“今晚我和初七睡一张床,你去其他房间睡吧。”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手机径直走进主卧,门关到一半,他就推门进来。
“瑾宜,一起睡。”他一把拥住她,薄唇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沉声道,“我保证不动你一下。”
她垂首,“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妈把我妈推下台阶的情形,你躺我身边,我睡不着。”
他的唇沿着她额头,落在她脸颊,“从现在开始,我就为我妈赎罪。但你总要给我这个机会啊!瑾宜,我们的婚姻,再折腾下去就真的完了。离婚很容易,但我们的女儿还不到五岁,你难道忍心让她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
一说到初七,唐瑾宜的心就软了。
“我从小在一个没有父爱的家庭长大,我妈是个女强人,在生意场上披荆斩棘,但却只能把我这个唯一的儿子交给家里的保姆,每天放学,陪我写作业的是保姆,陪我吃饭的是保姆,去学校开家长会的也是保姆······”
穆靖南清越的嗓音带着温热的气息,传入她耳膜。
“那个时候的我,物质生活有多富足,对我妈和穆开泰的恨就有多深。我恨他们离婚,恨他们对我的学习和生活不管不问。瑾宜,我不想让我们的初七也重复我曾经的生活轨迹。”
唐瑾宜的心狠狠揪在一起。
高三那年,父亲的猝然离世,把她从天堂打进地狱。
她深深体会到在没有父亲的家庭,生活是多么的艰辛不易。
如果她和穆靖南就此决裂,小初七跟了她,这几年里,她除了能给初七比同龄孩子优渥的物质生活,什么也给不了初七。因为她要为她们母女未来的生活而奔波。
如果穆靖南夺走初七的抚养权,初七十有八九要落在后妈手中,初七本就是个有问题的自闭症患者,如果再被后妈挤兑······
她不敢再想下去。
穆靖南看她神情,就知道已经找到她的软肋。
他把她拥到床上,弯腰替她脱鞋。
她过意不去,伸手去拦他,他反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放开我。”她怕吵醒初七,声音很小,“我答应你,以后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在初七面前跟你吵架了。但,你别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原谅你妈。”
他忽然俯身压住她,与她十指紧扣。
昔日的缱绻一下子涌入彼此心头。
曾经,在这间房,这张床,他与她私语,与她缠绵······
他眼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情愫和念想。
她有些抵制,试着推他,他反而压得她更紧了。
“穆靖南你再乱动,我就抱初七去隔壁睡!”她开始威胁他。
他依旧不舍得放开她,“瑾宜,我就抱着你,一动不动。”
果然,他没有再动。
唐瑾宜侧身,面朝初七,给他一个后背。
他安静拥着她的纤腰,不敢再造次。
有他在身侧,她睡意全无,但她又不想与他进行任何交流,就闭着眼。
房间里只有初七匀净的呼吸。
皎洁的月光从窗帘一角斜斜地透进来,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
胡茬一下一下扎在她裸露的肌肤,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他的唇就势落在她的手背。
两人肌肤相触那刻,她身体轻颤。
看似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把她的心扰得七零八落。
“我知道你没睡。”他的下巴从她肩头移到右耳,嗓音也沾染上几分暧昧,“我想你了。”
她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扯下去,“······你别碰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妈闭着眼睛躺在ICU的样子······你最好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我会有深深的罪恶感。”
“我不碰你。”他狠狠压下自己一触而发的欲·望,去了盥洗室。
他的忽然离开,令她心间生出几分失落,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的烦躁也越来越难以平复。
这时候,她那被调成静音的手机屏忽然亮了。
她拿起,看到是季晓凝。
“瑾宜,何阿姨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妈还是老样子。暂时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她欠了下身子,坐在床头,“穆靖南说,他已经联系上英国海温特研究室负责人,他们明天晚上就能到易城。”
“那敢情好!海温特可是全球有名的心脑血管研究所,里面聚集了世界顶级脑科专家,有他们帮阿姨诊治,阿姨一定会康复的。”
“愿借你吉言。这么晚了打我电话,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凭唐瑾宜对季晓凝的了解,三更半夜打电话,肯定有季晓凝自认为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我刚跟一帮老同学聚餐,听说贺虞下周六就要结婚了,大家商量如何随份子钱。想来想去,我觉得贺虞帮你打赢了解约官司,他结婚的事儿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想让你掏份子钱。”
她心湖好像被投进一枚石子,微波阵阵,难以平静。
“晓凝,你们随多少?”
“贺虞可是咱们高中同学里第一个结婚的。大家商量出一个不高不低的价儿——两百,我准备跟贺虞那几个好哥们一样,掏一千。”
唐瑾宜哦了声,“他帮我打赢解约官司,按说我该多掏点儿,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真不行就跟你们一样吧,也是一千。”
“份子钱没多少,也就表表老同学的心意。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们去贺虞家的时候,我就替你把钱捎过去。”
“我马上用微信转给你。”
“跟我还客气。”季晓凝挂了电话。
唐瑾宜刚把手机充上电,裹着睡袍的穆靖南就坐到床沿。
唐瑾宜转身躺下,又留给他一个背影。
穆靖南扳过她的身体,清俊的脸庞距她也就几厘米的距离。
她故意把目光转向一旁。
“贺虞婚礼的份子钱你就不用随了。穆氏也接到了贺家的婚礼邀请函,我准备在礼金单上署我们夫妻两人的名字。”
他的寓意很明显,想用这种方式昭告所有人,穆靖南和唐瑾宜是夫妻!
她毫不留情掐灭他的幻想,“你是你,我是我。你想做什么,根本就不用顾虑我。”
“可我偏偏要顾虑你。”他捧起她的脸,拂起她额头的碎发,“因为,你是我的妻。唐瑾宜,终其一生,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她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他漆黑狭长的双眸盛满深情,薄唇不由自主地朝她压下来。
那一刻,她用手挡开。
因为,她又想起了躺在医院ICU的何碧心。
“穆靖南,你如果再动手动脚,我就去隔壁睡!”
“我就躺你身边。”他声音带着压抑,“保证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