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州的脸立刻就沉下来。
他几次欲言又止,但在到“桂园”之前没说出一个字。
我推开车门下车。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沉默盯着我。
从我的角度看,晕黄的灯光正笼罩在他身上,他的整个轮廓都是好看的。
“步师兄,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出于礼貌,我再次向他道谢。
他把车子熄火,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小小,等你进了电梯,我就走。”
我疾步走进电梯。
回到卧室,我洗完澡,悄悄从窗户望下去,发现步青州的车子还停在原地。
第二天是周日,也是我的休息日。
我起床后简单洗漱来到医院。
妈妈告诉我:医院的几位骨科大夫刚为平叔做了会诊,目前正与京城的专家研究治疗方案。
“京城的专家?”我一头雾水。
按照我家的经济条件,平叔住院根本就不会惊动什么京城的专家。
妈妈很快就给出答案,“步律师昨晚就联系好了京城的专家。现在你平叔的主治医师也是步律师的熟人,对你平叔的病特别上心。”
“步青州又来了?”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八点半。
“他没来,但他七点的时候就打来电话,他让平叔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争取能早点出院。小小啊,步律师是个好人,这次真的太谢谢他了!”
我忽然觉得,我已经欠了步青州一个很大的人情。
我妈还在喋喋不休地夸着步青州,步青州就来了。
今天的他穿了件浅蓝色格纹衬衣,黑色西裤,右手提着一个水果篮和一盒冬虫夏草。
我妈看到他,自然是欢喜万分,拉住他的手,“谢谢”两个字不绝于耳。
他问了平叔的病情,又找了把椅子坐到平叔对面,与平叔进行交流。
我妈总会隔三差五地插上几句,他们三个聊得那叫一个热络,我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
中午,医院就为平叔定好了治疗方案,我妈在医院出具的各种文件上签了字。
到了饭点,我以为步青州会离开医院,哪里想到他坐在平叔床边,与平叔聊起法律界一些极具特色的案件。
“小小,又辛苦了步律师一上午,今儿中午,你替妈请步律师吃顿饭。”我妈忽然对我下了最高指示。
我硬着头皮应下,与步青州一起离开住院部。
上了步青州的车,我问:“想吃什么,步师兄?”
“小小,以后你还是叫我名字吧,别步师兄步师兄的叫了。”他慢悠悠转动方向盘,“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妈特意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请你吃饭。还是你来挑地方吧。”
“阿姨真是客气!”他挑眉一笑,“我们之间关于吃饭的记忆,似乎每一次都不是那么美好。希望这次,你能陪我好好地吃完一顿饭。”
我哑然失笑。
我与步青州单独吃过两次饭,一次在麟市的“苏金记”,因为步妈妈的忽然而至,我和他不欢而散。
另一次是在易城的一个西餐厅,他强吻了我,我用东西砸了他的头。
车子在渐渐远离市区,我忽然有些后怕。
“步师兄,我们还是在市区吃吧。我知道有家韩国料理很不错······”
“小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打断我的话。
我的心狠狠揪在一起!
如果步青州把我带到某个僻静的地方,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
“步师兄,下午律所还有事,我三点之前要回去。”我开始找借口。
他狠踩油门,“吃顿饭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车子驶入一个叫“虹霓山庄”的地方。
蜿蜒的溪流,通幽的曲径,雅致的青瓦别院,流淌的飞瀑,真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我悄悄摸了下临出门时,我妈塞进我口袋里那五百块钱,心拔凉拔凉。
“步师兄,如果让我在这里请你吃饭,怕是不行。因为我目前还没有这个经济能力。”
“傻丫头,哪有男人让女人掏腰包请客的!”他未经我的允许,牵着我的手就往里走。
他的手掌厚实有力。
我红着脸甩开他,故意慢下脚步,与他错开一段距离。
他也不恼,眯眼看着我,“言小小,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我昂首挺胸,故意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才不怕你!但我怕跟你一起吃顿饭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我可不想让不好听的东西传入容淇的耳朵!”
“你挺在乎容淇?”
“当然在乎。他是我的初恋,也将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明知道他不爱听这个,我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生怕他忘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哦。”他语气幽幽,“言小小,你才二十岁,感情生活还会有很大的变数。现在说容淇是你一辈子的男人未免太没意思。”
“别人的感情或许会有很大的变数,但我不会!”
“你不会,并不代表别人不会!”他口吻颇具嘲讽。
我知道他口中的“别人”指的是容淇,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就杵在包房门口不语。
“又生我气了?”他玩味地盯着我,“我并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错。我们生活的世界瞬息万变,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感情更是不堪一击。容淇是你的初恋,你对他的感情我完全理解,但却做不到尊重!”
我连忙叫停:“步师兄,你再说下去,这顿饭我又吃不下了。”
“那咱们就谈点别的——”他话锋一转,“几乎所有的法律届同仁都知道,我的律所是最能历练法律生的地方!你执意留在‘金微’那种三流律所,你难道就不会觉得难以施展手脚?”
“我本事有限,从未有过那种感觉。”我勇敢对上他的双目。
“言小小,你就是个懦夫!易大政法系多少高材生托关系都要进我的律所实习,你却为了那可笑的爱情,对我避如蛇蝎。我不止一次想为你提供工作机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归根到底——你完全没把自己的前途和事业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他再无与我独处时的温柔,俨然成了法庭上据理力争的步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