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谧瞪大了眼睛,蹭地一下站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下玄关门,面朝着肖时燃的卧室,倒退着向后走,计划溜之大吉。
脚后跟在一点一点地蹭向玄关……
倏地,肖时燃穿着一套宽松的家居服走了出来,朗声地问道:“你想吃全辣的还是鸳鸯锅?”
……
梁君谧呼吸停滞了一瞬,她一只手紧抓着立在门口的衣架,懵懵地望着肖时燃。
眼见她不说话,他皱眉,颇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她:“怎么了?火锅。你喜欢吃全辣的还是鸳鸯锅?”
他白天心情不好,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赶上今天过节,其实是应该庆祝一下。更何况连隔壁老罗那个臭脾气的都能招来那么几个狐朋狗友,他怎么就偏偏落得个孤家寡人了?既然梁君谧不同意他去到她家里吃饭,那他就留她在他这儿吃顿好的好了。
肖时燃边说边往厨房走,其实他这公寓是带厨房的,只不过他平时很少起火,连燃气灶上也堆得满是装啤酒的箱子。
不一会儿,听到厨房里传来了水声,梁君谧轻眨了一眨眼睛,微缓过一点神来。
她探头往肖时燃的方向看去,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香菇,也不知道是都已经放了多久,塑料袋黏腻腻的。又见到,他将水流开大了一些,把整个塑料袋都扔进了水池,简单冲洗了一遍香菇,便逐一地拿了出来。
这么个洗法……
干净吗?
梁君谧黑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心知自己左右都跑不掉,便放大了胆子,往前凑凑。
厨房里的调料刀具倒是一应俱全,遍地是辣椒的影子,她便能推测出肖时燃口味如何:“你有鸳鸯锅吗,我不吃辣。”
“嗯,我找找。”
肖时燃高伸着手臂,踮脚,翻找着橱柜最上方的箱子。
梁君谧趁机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将水池里的香菇重新清洗,又把案板拿出来,抽出一把窄刀,将香菇摆到案板上。
左手手指微弯顶住刀背,右手微斜下刀,她速度很快,而且切得也均匀,一朵朵香菇很快便变成了厚度相当的薄片。
肖时燃听到了切菜声,低头,被她的刀法吸引到了。他以前看到过炊事兵厨子切菜,切得很快,但刀工好像还没她稳呢。
他讶异,由衷地道。
“你刀法不错。”
梁君谧赧然,找到一个平盘,将香菇整齐摆好,小声地说着:“我以前在中餐厅的厨房做过兼职。”
大学时,梁家人虽然每学期都会给她生活费,但往往开学还不到一周,就都会被她妈给赌光了。学校的奖学金很少,她还要自己负责交学费和住宿费,学新闻每学年学费一万,因而日常除了上课,她总是忙着做兼职赚钱,诸如中餐厅、西餐厅、甜品屋、服装店,学校那附近但凡是招兼职的地方,她基本上统统做过。
肖时燃若有所思,找到了一会儿他们要用到的鸳鸯锅。
“你以前日子过得挺辛苦。”
梁君谧莞尔:“现在也不轻松。”
他蓦然抬眸看她。
洗菜池上方的水龙头已经关了,厨房的隔音不好,能很清楚地听到隔壁的动静,罗中将正带着一群年轻的将士掰手腕猜输赢,今天是中秋佳节,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很有默契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火锅总不能只吃香菇,梁君谧绕过肖时燃,打开了一下他的冰箱。
牛肉、地瓜、毛肚、鸭血、火锅粉……
东西倒挺全的。
她找了几个盘子,肖时燃端着鸳鸯锅去烧水,梁君谧看了看压在燃气灶上的那几箱啤酒瓶,其实从她刚一进到厨房里的时候就很想问。
“你们是可以喝酒的吗。你这些啤酒瓶这么沉,就这样都压在燃气灶上没关系吗。”
毕竟是经常要出任务的,她印象上,他们作风严格,好像很少会醉醺醺的。
“没任务的时候能喝。”客厅里没有餐桌,肖时燃这么些年时常需要席地而坐他都习惯了,平常也就把鸳鸯锅和电磁炉一起平放在地上,或者再铺层报纸,但今天好歹有梁君谧在,她又是个女的,他想了想,折回去,抱起了一箱啤酒。“再说楼下超市只卖这个,沉也只能忍。”
梁君谧努努嘴,在忙着给地瓜削皮。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孤男寡女,每逢一安静下来她就莫名地心慌。
她随意地找了个话题,用肩膀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水渍:“你可以去网上买呀,也收快递,淘宝上罐装的啤酒很多的。”
“淘宝?”
“嗯。”
梁君谧回头看他,肖时燃想了一想,忽而眼前一亮。
“哦,那个,我不习惯。”
他走远。
梁君谧眨眨眼睛,拧开水龙头,若有所思地盯望着肖时燃健壮高大的背影。
还记得,上一次在薇恩传媒的会客厅外面,他蹲在自动售卖机前买罐装咖啡,高举着手机,行为也奇奇怪怪的。
会不会……
“你不太会用网络支付?”
她问出口就后悔了,心说这不至于吧,肖时燃他可是年纪轻轻的,再说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没曾想,肖时燃没有否认,倒真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把啤酒箱放在地上,又把电磁炉与鸳鸯锅一起摞到上面。“我十八岁读书,二十岁到国家最北面最荒芜的地方当,二十二岁时每天的唯一业余生活还是看一次上个月的时政新闻报纸,之后潜艇里没有收讯,一呆就是十多年,即便是现在身居高位却也依旧总是能够忙到脚不沾地,平常吃喝靠随行炊事兵做饭,衣服是清一水的支付,我爱好很少,不喜欢购物,都习惯了这种生活,确实也不太会网络支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儿。
他的人生轨迹,从他选择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此生不凡。
梁君谧过的是普通人的日子,对他来说却很是新鲜。
他忽而抬头问她:“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脱节落伍?”
梁君谧抿抿唇,沉默,浅浅地摇头。
她将准备好的菜品都一一端到客厅,摆在啤酒箱的附近,准备等水开了再逐一拿筷子加进去。
约莫两分钟后,清澈的水花咕噜咕噜地响,她夹起一片生肉按进了锅里。
这是公筷。
“稍等。”
她忘了拿自己的筷子,起身,再去厨房。
肖时燃一只手端着饭碗,回头看她一眼,心说道,哪儿那么麻烦。趁她不备,抄起生牛肉盘,整盘都倒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