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多风露,不知云深处。
苏庄主面带微笑,显出一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风度,先开口讲话:
“既然来了就是有缘,不如在鄙处索性多住几日,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凌寒松了一口气,跟能隔空传声的前辈高人同处一室的鸭梨山大有些缓解。
忽然想到,自己急着去极寒渊潭一探究竟,怎么能够在这个安逸的地方耽搁多余的时间呢?
“不过能够在这里和苏姑娘多相处几日,增进增进感情也是很不错的。”心里暗暗地揣摩着。
前面的茶桌上,放着两个青玉瓷质的碟子,苏庄主慢慢地给客人斟了浅浅的一碟子茶水。
“既然少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必你也累了,跟我来吧。”
苏庄主起身引导凌寒向厢房下榻休息,一路上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山谷间竟然有如此幽深宏大的建筑群,着实令他吃惊。
山里雾气浓重,随着夜色渐渐降临,无数幽深的楼阁里开始升腾起飘渺的山雾。
蓝月初上。
凌寒恍恍惚惚,山雨欲来风满楼,从木廊过道向沿途的房间里看进去,黑漆漆地一片。
廊顶伸手即可触碰,每隔五步之遥就有一盏精致雅洁的小灯笼悬挂垂下,发出幽幽的橘红色的光芒。
远远地小玉迎接上来,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老苏老苏,铺盖都清理好了,过去右边第二间厢房,你们跟我来吧。”
声音响透了整个回廊,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的小女孩,真是活力十足,像那只扑腾扑腾的梅花鹿一样。
凌寒被带到了一间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小竹厢房里,这里,就是他今晚要留宿的地方。
“小玉,我的追风该吃夜草了,去帮我喂一下。”看着小玉说道,吩咐的事做完了,小玉正在站着一旁玩儿她的小辫子。
抬起头看了一眼叫她做事的客人,四目相接的一刹那,眼前这个人,好像在她深深的梦中,前尘往事如烟,在哪里见过的模糊感觉。
怎么会呢,小玉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啊,自幼在枫林谷中长大,一直也没有离开过枫林白露,哪里会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人呢?
“可是,真的好熟悉哇:
虽然,那七尺身板很陌生;
那年轻容貌也很陌生;
那身怪装扮也很陌生;
那匹血马也很陌生;
……
“可是那眼神却有一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朦胧胧的似曾相识之感……”
小玉歪着迷惑的脑袋,用一种迷惑的眼光看着凌寒。
苏庄主赶紧教训道:“你这丫头片子,平日里我太惯着你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客人问你话呢,怎么还不快去?”
一摇小玉的瘦弱的肩膀,小玉恍然如梦,忽然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凌寒,转身一溜烟跑了。
这天晚上,人定时分,蓝月开始被厚厚的乌云笼罩,天空已经轰隆隆地在酝酿着大雨了。
主客在待客室共同吃着晚餐,那是枫林谷地特意不同于往常准备的丰盛盛菜肴。
当然,苏婉清姑娘也在,就坐在他爹爹身边。
“我山庄内部虽然少与外界的纷纷扰扰的世人来往,吃穿用度却也颇为自足。”
苏谷主摸着他那拉碴的胡子,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显示出一种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还有的焕发容光。
停了一会儿现出神秘的微笑:
“而且谷内湿热异常,适合种植果蔬,常年云雨,且有天雷滚滚相孕育。所以水果奇异,不仅甘甜肥美,而且有延年益寿之奇效。”
请看桌上一盘盘娇艳欲滴的水果,无不让人直流口水,桌上立着的一个高脚的酒壶,里面装着用枫林谷地盛产的黄杏酿造的美酒。
黄杏酒的芳香飘满了整间屋子,让人沉醉在其中,忘不掉今晚。
苏庄主宣布晚餐开始了:
“客人一定饿了,我们大家都开始品尝这特别准备的美酒佳肴吧!”
小玉早就等不及了,一直催了好几遍,催了又催。奈何老苏一定要守些繁文缛节忙说不急不急,等给客人上的果品都上齐了再开始也不迟。
害得小玉这丫头都趴在桌子上无聊地敲了好久的筷子了……
“终于可以吃了,我要开动啦!”小玉舔了舔舌头拿起一个硕大的木瓜,一口啃了上去,果汁满口溢流。
一脸满足的神情,好爽,大眼睛充满了惊奇、感叹还有甜蜜。
苏庄主坐在正中席位上看着小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像父亲看待小女儿一样满是宠溺的眼神。
双手伸展放在桌子上,自然有一股万夫不当之势,慢慢地剥着一个金黄金黄的小橘子,显得既悠然,又享受。
晚宴一边进行着,山中风露深浓,雷雨交加,外面轰隆隆地打着雷鸣,走廊旁种植的大芭蕉翻起了较为惨白的背面,大雨在下,滴答滴答打在芭蕉上再落到廊外土地上。
苏庄主号召大家关紧了门窗,并且在桌子的两头各点上了一盏油灯。
苏姑娘则不似白天时候,看得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应该已经洗漱过一遍了。
凌寒就坐在她的身边,清丽的裙摆下春色撩人,碧玉色的衣服仍然挡不住胸前拽人眼球的高低起伏情状。
一身兰麝香气幽幽地散发,透露出女人身上的醉人芳香,如同桌上成熟了鲜艳欲滴的果品一般,使人蠢蠢欲动。
凌寒一个侧脸微笑,算是自从傍晚时分她出去以后到现在又见到苏姑娘打的一个招呼,顺便瞥了一眼苏姑娘。
那衣服把她的曲线都含蓄地遮盖了几分,有些部位完全不是白天的舒展奔放呼之欲出,反倒有一种清丽婉约之美。
也许是父亲,小丫头和客人都在的缘故,显得有些害羞吧,毕竟姑娘已经大了,在家里见到外人的时候脸皮越来越薄了。
雨越下越大,众人头上方也响起了啪啦啪啦的雨打屋顶声,低垂的一排屋檐哗啦哗啦地流着滚动的雨水,从一排屋檐的飞甍上急匆匆地飞落出许多优美的弧线。
苏姑娘轻轻地拿起一个娇小的樱桃,那樱桃如同晶莹的琉璃珠一般,泛起一个高亮的闪光,珠玉般莹洁,她慢慢地把小樱桃一颗颗地放进她的樱桃小嘴里。
味觉,也是一种记忆,它更加深入透彻地残留在一个人余生漫长的岁月之中。
外面山雨飘摇,如同世界末日,整个山谷一片漆黑寒凉;小屋里温暖的两点灯火如豆,美食美女美酒,谈笑举杯,美矣。
后半生的凌寒,将会无比地怀念今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