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桑娘看着柳娘:“这是你做亲女儿要做的,柳娘,我劝你,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去挣,而不是事事都指望着别人,想要别人替你去要。”
自己去挣?柳娘觉得自己简直听错了,怎么可以自己去挣,都自己挣了,还要男人做什么?
“桑娘,这会儿你别在我这里说这些,你要不是嫁了刘如安,这会儿哪是这么威风。”柳娘不屑地说着,桑娘瞧着柳娘,知道自己怎么说都说不服她,她所想要的,不过就是王家的这一切,而现在,王娘子不愿意把这一切给柳娘,柳娘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即便吴氏一咬牙去投了河也换不回来,至于吴氏去投河,桑娘看着柳娘,只怕其中少不了柳娘的撺掇。
“桑娘,你瞧着我做什么?”柳娘被桑娘看的头皮发麻,只能嚷出来,桑娘已经轻声说:“柳娘,吴娘子要投河,是被王娘子骂了几句,这我相信,但是,若说她真的想死,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这四个字说出口,王娘子就欢喜地跳起来:“对,对,桑娘,你说的对,我和你说,我今早不过就那么轻轻地说了吴娘子几句,谁知道她就在你撺掇下去投河,柳娘,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救吴娘子?”
柳娘被王娘子问住,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桑娘已经看着柳娘:“吴娘子并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想去要挟王娘子,但她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不救她!”
“不是的!”柳娘当然晓得不去救自己的娘是什么罪名,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那是,那是,要被碎剐的,去了阴曹地府也没有什么活路的。
柳娘自然不肯承认这件事,只在那哭哭啼啼地说着,桑娘盯着柳娘:“真的,你心中是这样想的?”
“桑娘,我就算再不是一个人,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娘落水不去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柳娘对桑娘说着,桑娘看着柳娘的神色,不管柳娘说的是真是假,柳娘现在是死不认账了。
王娘子已经在那高声喊出来:“桑娘说的是,就是柳娘的错!”
“王娘子,难道你就没有错吗?”桑娘打断王娘子的高喊,王娘子看着桑娘:“我不过就是多说了她几句,她从来就脸皮厚,我怎么知道,这一回,她就要去寻死觅活了,一个女人,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成什么体统?”
成什么体统,这样的话在王娘子口中说出,桑娘想放声大笑,但桑娘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冷冷地对王娘子说:“吴娘子是因为你的怒骂而死的,你也要知道,上了公堂,你是什么处境。”
这一句就让王娘子不敢说话,而柳娘已经抓住了桑娘的手:“桑娘,桑娘,这件事就是婆婆的错。”
“你闭嘴!”桑娘轻叱柳娘,接着就看着王娘子:“这件事,我本不愿意提,只是人命关天,人命大事,王娘子,你责骂吴娘子的话,人人都听到了,这上了公堂,你以为,你就能全身而退吗?”
王娘子自然知道,自己真要上了公堂,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柳娘想要的一切,王娘子也不愿意给。
“一饮一啄,都有因果,王娘子,当初你和吴娘子,为了半个客栈,不惜成就了这门婚事,现在吴娘子已经因为当初她的错误,死在河中,那你,也该承担你当初决定的后果。”
这个后果,就是柳娘进了家门,然后和王娘子日日夜夜纠缠不休。
王娘子想清楚桑娘的意思,愤怒地说:“秦桑娘,你疯了吗?你竟然要我家,从此再不休柳娘,要我好好地把柳娘当做我的儿媳妇,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吴娘子的这一条命!”桑娘轻声说着,王娘子看着地上的吴氏,不由瘫软下去:“这是谁做的孽啊!”
谁做的孽,这里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王娘子再也不能否定这一点了,桑娘已经对王掌柜道:“您是一家之主,今儿的事儿,您定!”
公堂,公堂是不能上的,王掌柜太清楚上公堂的后果了,到时候自己家的脸是丢的一干二净,那就只有,让柳娘继续在这家中,还要对柳娘好。
王掌柜站起身:“桑娘,你看我们都是邻居,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也不能为了这件事上公堂吧?你放心,柳娘我们一定会对她好的,毕竟,她是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明媒正娶的媳妇,桑娘看到柳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桑娘不由看向吴氏,吴氏的脸色苍白,她已经没有了气息,她终究用她的这条命,给柳娘挣了个,在王家站稳脚跟的机会。
至于柳娘,桑娘并不关心她过的怎样,横竖她这么自私的,只为自己打算的一个人,会过的好的。
因此桑娘只淡淡说了一句:“入殓吧。”
入殓?王娘子看向桑娘,见桑娘神色平静,王大嫂已经伸手扶住桑娘,桑娘淡淡地说:“这是大事,你们家的大事,我就不打扰了,我还要回去。”
“桑娘,难道你,你不留下来,和我……”柳娘问出口,就被桑娘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柳娘不敢再说话,桑娘神色中,对柳娘是十分地不在乎。
可是柳娘还是欢喜的,不管怎么说,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已经得到了。虽说,丢了自己娘的一条命,可是这人就是要心狠,再说也不是自己逼她去跳河,众人都能看到,是王娘子在那怒骂了半天,吴娘子就转身投了河。
“娘啊!”柳娘心中盘算了半日,这才安定下来,对着吴氏哭起来,从此之后,自己的心就安定了,至于自己的娘,她也算是为了自己,付出了所有,想来她在黄泉路上,也不会怪自己吧。
王大嫂把桑娘送出门,看着桑娘,王大嫂过了半天什么话都没说,桑娘却已经笑了:“我知道,大嫂,这里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桑娘,哎,以后,你的日子一定会过的好。”王大嫂这句话让桑娘笑了,这日子是自己努力挣出来的,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不管多么辛苦,自己挣的,就那么踏实地过。
桑娘往学堂走去,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两边街上的店铺都已经慢慢收了,桑娘缓步走在这街上,心中百感交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的桑娘自己都想不起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桑娘!”刘如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桑娘抬头看向刘如安,刘如安就站在那里,桑娘对丈夫伸出手:“你怎么来了,这会儿酒席散了。”
“这件事,打交道偶知道了。”刘如安说了这么一句,桑娘就知道,吴氏投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桑娘不由轻叹:“他们都怎么说?”
“各自叹气,也就商量着吊唁,别的事情,就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刘如安说的是我们,桑娘看着刘如安:“你难道不想责骂我一顿吗?”
“桑娘!”刘如安握住桑娘的手,桑娘露出笑,不管有多少不平,多少艰难困苦,能有刘如安在一边陪着自己,那什么都可以忍受。
回到学堂,刘叔父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桑娘和刘如安走进来,刘叔父什么都没有问,只叮嘱他们累了这几天,早点歇着,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桑娘和刘如安点头应是,以后的日子,会过的飞快。
吴氏的丧事,办的很快,尽管柳娘想把吴氏葬在秦奉旁边,但桑娘曾经说过,不让吴氏葬在秦奉旁边,因此柳娘还是另外寻了块地,给吴氏葬了。丧事的银子前前后后也只花了二十来两,剩下的那些银子,全都归了柳娘。
下葬那天,桑娘和刘如安前去送葬,回来路上,柳娘忍不住对桑娘说:“桑娘,那些过往,都是我的不是,也有我娘的不是,这会儿我娘既然已经没了,你就不要再记得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好好地做姐妹。”
“我和你,做不了姐妹,柳娘,你以后,好自为之。”桑娘只说了这么一句,刘如安也点头:“我已经授了官,要离开临安去外地做县尉。”
桑娘说过,以后都不再有瓜葛,那就是真的,柳娘看着桑娘和刘如安的背影,想追上去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而王二郎已经冷笑:“你还想和官家娘子做姐妹,你也真是想的美。”
“不关你的事!”现在柳娘手中有了银子,又得了保证,对王二郎早没有原先那么温柔贤德了,王二郎被柳娘冷冷地说了一句,气的眼睛瞪大:“你,你,你……”
“我什么我,二郎,我们还是不要吵架,好好地想着,怎么把你爹娘手中的银子给拿到手。”柳娘见王二郎这样子,又放软了口气,王二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也就这样吧。
桑娘和刘如安上了车,看着远处的景色,桑娘轻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回临安。”
“等到儿女成行,等到我含饴弄孙。”刘叔父笑眯眯地说着,刘如安对刘叔父笑了:“那,叔叔,要等到多年以后。”
多年以后,才能再回临安,桑娘勾唇微笑,这样就够了,自己在这行在,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行在的一草一木,无比熟悉,但离开,去任所,那就是另一种生活了。桑娘和刘如安相视而笑,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憧憬。
“桑娘,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有老!”程娘子握住桑娘的手,感慨地说,桑娘也笑,这么多年,和程娘子有书信往来,都知道对方的近况,可是终究不如见面。
“说起来,小刘先生,不,妹夫现在是几品官了?”程娘子这是故意问的,桑娘笑了:“姐姐,您是想要知道,他做官做的好不好,他啊,现在不过五品,每日许多事情,不过他办案经常被人称赞。”
程娘子了然点头,桑娘感受着这临安的春风,又是一年春风吹,自己离开行在总有十年了,眼前已儿女成行,可是桑娘却怀念起,和刘如安在这西湖边上的事情来。
“桑娘,该回家了,叔叔还在家呢。”刘如安和朱小哥走过来,桑娘站起身,今日是难得的老友相聚,没有带什么下人,就在西湖边走走,看看桃红柳绿,看看来往的人。然而,相聚总还是短暂的。
“是啊,桑娘,回去吧,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程娘子也在那催促着,桑娘和刘如安往另一边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程娘子心生感慨,只对朱小哥说:“你看,他们现在正好。”
“我们也很好!”朱小哥含笑说。程娘子勾唇微笑,是的,自己也很好。
“这西湖,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刘如安感慨地说,桑娘瞧着他:“对,没什么变化,变了的只是我们,如安,我们以后归老,就在西湖边住着,好不好?”
“好,我记得,你还让人修着客栈,到那时候,就你做客栈,我在里面替人写状纸,好不好?”刘如安柔声说着,桑娘不由偎依进刘如安怀中,好,当然很好,这样的日子,没有牵绊,谁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