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地牢之中,那些刺杀未遂的刺客们,不管男女,都被绑在架子上,缚住了手脚,他们无一不穿着白色的单衣。
地牢之中阴暗潮湿,在这炎炎夏日,让人觉得闷热难受,也是因为正值盛夏,地牢之中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糜烂气息。
这股气息是腐烂的血肉的气味,在这地牢之中,每年死去的宫女太监以及妃子,都是不计其数,这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而这些被绑住的刺客,进来不到几个时辰,身上已遍布了血污,原本白净的衣服也不满了鲜血和鞭痕,甚至因为挨得鞭子太多,衣服上都出现了裂缝。
不过他们所有人都是带着赴死的心来的,他们是北蒙人,因为战乱而家破人亡,原本麻木地活着,靠着从前学的唱戏谋生,可没想到竟唱着唱着,就被邀进了皇宫之中。
他们谁的心中没有恨呢?谁不想为自己死去的家人报仇?从前是觉得不可能有机会,可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与其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不如赌一赌。
可惜他们赌输了,不过也无妨,他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之人,如今不过是去和家人团聚罢了。
他们是这么想着的,可今天,狱卒竟然说有人来看望他们。
当那几个人走进来以后,他们本来如一汪死水的心,又重新开始汩汩流动了。
“你……你是……”戏班子里一名秀美瘦弱的女子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些的眉目清秀的少年,两人眉目之间,竟然有几分相似。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少年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眨眼间,两人眼眶中都溢满了泪水。
“是云子吗?是云子吗?”女子流着泪,嘴唇颤抖地问道。
“是我是我啊姐姐!”少男扑上去抱着女子满是伤痕的尸体。
两人痛哭流涕,女子却无法拥抱他。
女子在哭,声音却是欣喜若狂:“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姐姐我还活着!娘亲和爹爹拼死救的我!我还以为姐姐也死了!”
地牢之中一片哭嚎之声,却不是因为伤痛,而是以为喜悦,是至亲之人死而复生的狂喜。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却没想到,曾经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终要阴阳相隔,因为他们这些绑在地牢中的刺客,和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有拍掌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子走入地牢之中,他眉目有些阴柔,眉宇之间也有些阴鸷,他挥手让狱卒们将女子的弟弟以及其他刺客的亲人,都给带出了地牢。
殷雍闻着这地牢里一言难尽的气味,厌恶地捏着鼻子,看着那些还在流泪的刺客说道:“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很感谢我?”
“是你找到了我弟弟?”
“是你找到的我娘?”
刺客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殷雍不屑地笑着说道:“当然。”
可是没有人感谢他,因为他们这些人就要死了,他们的那些亲人,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得知他们活着,相聚的确使人开心,可是紧接着等待着他们的,依然是生死相隔。
给了他们希望,却也带来了绝望。
殷雍见他们并不感激自己,皱眉阴冷说道:“我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如果做不好,就让你们的亲人,饱受折磨而死。”
那些刺客虽并不感激他,却也没有对他心生不满,刺客却都用怨毒的眼神看向他,可是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按照他说的做。
殷雍偷偷进入地牢,之后又偷偷离开,而在他离开后不久,牢中狱卒神色慌张,匆匆找来了地牢的总管,那总管又匆匆跑去了养心殿中。
只可惜如今皇后为了皇上身受重伤,皇上每日除了批阅奏折,就是前去看望皇后,眼下并不在养心殿中,而是去了皇后处。
不过好在崔怀崔公公在养心殿之中,地牢总管神色紧张地跟崔公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崔公公也变得神色慌张起来,在养心殿中焦急地等待皇上回来。
可左等右等也没见皇上回来,急了的崔公公直接去了坤宁宫,在皇后不满的眼神里把皇上给请了回去,可等皇上离开,皇后却露出了冷笑。
还没到养心殿,崔怀已经压低声音跟皇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
“你说什么?那些刺客当真这么说的?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听错了?”皇上不敢相信,神情有些慌乱,牵强地微微笑着,希望崔怀说自己是听错了。
可崔怀却咬了咬牙说道:“这可是地牢的总管来跟老奴说的,老奴其实也不信啊,要不皇上您亲自审审那几个刺客?这戏班子是老奴请进宫来的,老奴其实也是罪该万死。”
皇上皱眉说道:“好了先别说了,去,把那几个刺客带上来,朕要亲自问他们。”
在这个酷热的午后,这些戏子们被带出了地牢,带入了养心殿之中。
可是审讯的结果叫人失望,他们众口一词,咬定了这些都是贵妃娘娘指使他们做的,是在他们百邀请入宫之后,找的他们,问他们要不要报灭国之仇。
皇上低声让崔怀去请了贵妃过来,皇上的心里还存着不确定,他觉得相伴自己多年的贵妃,是不可能加害自己的。
可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害怕。
贵妃款款而来,看起来尊贵美艳,岁月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可是皇上看见她,却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秀美瘦弱的女子看见贵妃的脸,急切说道:“就是她皇上,就是她找的我们,煽动我们刺杀您!”
贵妃看见这一行刺客,心中疑惑,这还没躬身给皇上行礼,心中就觉得一凉。
皇上却冷漠说道:“这可不是什么贵妃,当日为朕挡剑的女人,才是贵妃。”
“不!就是她找的我们!”那秀美女子笃定地道。
殷雍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当日那个坐在皇上身边的女人,就是贵妃,你们要诬陷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