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沈安士唯恐先前言语不当惹他不高兴了。现知二人清清白白,倒显得他为上尊者,老眼昏花。
不过颜景泽又岂是斤斤计较之人,他绕过地上的墨玉,作一揖礼:“私通一事尚未完全解决,在下怕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死灰复燃,继续拿住在下与少夫人大做文章。”
“颜院判的担忧合情合理,敢问院判想如何惩处余下来的人?”
“惩处不敢,在下只是稍受牵连,不比少夫人身负重伤还要饱受二少爷的误解,想来真叫人寒心不已。”
沈安士略懂他意:“院判的意思本相明白,那余下之人便交由舒儿处置。”
“舒儿不敢……继母亲在内,舒儿怎敢越俎代庖?”
“墨玉虽是长辈,但她勾结姚氏意图不轨,罪行也是不容轻饶的,姑念你是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便罚俸半年,免去晨昏定省三个月!”
他回过来对云舒道:“舒儿对此可认同吗?”
云舒起身:“继母亲为尊者,自然由父亲大人定夺,舒儿能有权利处置这么些个奴婢,还是仰仗了父亲的看重。”
“少夫人便好好看看,这起子陷你于不仁不义的人,究竟如何处置为好。”
“有劳院判大人费心。”
云舒颔首,行至莲心跟前:“莲心,你我素来无冤无仇,今日你既来揭发我必是听了什么人的命令,你若能说出来,我或许可以从轻处置你。”
莲心身子一下竖起,求饶不及:“少夫人英明!少夫人英明!奴婢……奴婢是听了……半夏姐姐的话,是她教奴婢如何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若是奴婢不照她的意思做,公主殿下便会……便会暗中处死奴婢的!”
“大嫂凭何左右继母亲奴婢的生死?你这理由说的也未免太牵强了。”
莲心急切为自己剖白:“真是如此!少夫人明鉴啊!奴婢本就是公主殿下指过来伺候夫人的……夫人的母家不济,根本没有陪嫁丫鬟,所以公主才……”
原来如此。
原来墨玉竟是被自己身边的人坑了?
不过她自己也光彩不到哪儿去,谋害之心早已存在,只是没想到莲心也会正好与她一同揭露云舒。
云舒静了片刻,转头对沈安士道:“父亲大人,这府中何时轮到大嫂做主了?继母亲没有贴身丫鬟理应由沈管家为其挑择分配,怎就不明不白让这丫头潜了继母亲的身侧?若是大嫂下次心怀不轨改要谋害继母亲,该如何是好?”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姚氏跋扈,在墨玉进府之前府中都没个女主子,她自然自诩尊贵,以自己为统领后府之人了。”
“父亲政事繁忙顾及不到也是寻常,今日继母亲虽有错,但舒儿请求父亲下令,待继母亲责罚解除,可以由她管一管府中女眷。”
“少夫人为何……”
她回眸对上颜景泽担忧的眼眸,“舒儿只是不愿再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劳父亲烦心,往后有了继母亲,少说也能管他一二。”
“继母亲以为如何?”
墨玉同样不明就里,不知云舒为自己央求福泽是何居心,“少夫人看重墨玉,墨玉怕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沈安士道:“罢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裁决了这些贱奴才。”
“是……”云舒倾出恬淡的嗓音,全不似下令责罚般疾言厉色,“父亲错爱,将你们的生杀之权交于我手,我便要好好利用,首先是以下犯上出言不逊的半夏,她乃事件主谋虽是不在场,但也难逃其咎,我决议将其发配刑堂伺候府卫们洒扫,并且永世不得出刑堂半步!”
“啊……什么……这么厉害……”
“是啊……没想到少夫人表面看着柔弱……原来竟是……”
“别说了……半夏那是死有余辜……只可惜公主不定怎么伤心呢……”
“伤心有何用啊……她自身都难保了……”
……
下头三两奴婢交头接耳之声传进云舒耳中,云舒对沈安士福道:“父亲若觉不妥,舒儿还是听父亲的。”
“无妨,你便随你心意就好,半夏行径处以绞刑都不为过,留她一命已是格外怜悯了。”
云舒苍白的面容一笑泯去愚善,“多谢父亲。”
“再者是受人怂恿,以讹传讹的莲心。”
“少……少夫人……恕罪……”
“你别怕,我说过只要你坦白,便会从轻处罚你。”
“多谢少夫人……奴婢……”
云舒抬手制止她的叩首,“你与半夏同是大嫂的人,污蔑我已成事实,是而不宜再在继母亲身边贴身伺候,也不得再回大嫂那边,敏柔含冤负伤无人照看,你便尽心服侍敏柔助其康复。”
“什么……只是这样……”
下头又炸开了,与半夏天壤之别的处罚无疑叫奴才们大吃一惊。
是否说明只要承认背后主使,便能获得此宽待处理?
颜景泽浅眸半眯,平淡如水的面容没有表情,但从中透出的欣赏也能获取几分。
这丫头也学会“杀一儆百”的招了?先是严惩半夏让众人惧怕胆寒,再是施惠宽容以显露自己最终的目的,收买人心,辗转将敌人的力量挪为己用,如此种种……难道她已决定要……
“少夫人……”莲心显然也是不敢置信的。
“你不用心存疑虑,种善心得善果,与人为非作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反之若选做一择木而栖的良禽,必能更不惧因果报应的轮回。”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莲心也不笨,转瞬间听懂了云舒话中之意。再看向剩下参与之人,仿佛也都有些跃跃欲试的去供出姚溪。
只是时间不够,要当真挨个处置反而惹沈安士侧目。
她与颜景泽相视狡黠,紧接着宣布:“余下之人各自回去手书认罪状一份,于明日黄昏前亲自交于我手中。”
“多谢少夫人,奴婢谨遵。”
“父亲,舒儿如此处罚可还稳妥?”
沈安士未探得她邀买人心之欲,看得有些过于表面,“轻重有序,既不滥用私刑也不盲目放纵,恩威并济颇有主事者之风,为父很是赞同。”
“多谢父亲赞赏。”
“事情既已处理完,沈大人之托在下也能安心授下了。”
“颜院判医术精湛,将舒儿的病交给你,本相也能放心。”沈安士瞥了一眼墨玉,“事情了了,你也别在此继续碍眼了,回你自己房里好好思过。”
“是,墨玉知罪。”
“其余人也都退下,舒儿,你只管安心养着身子,为父先走了。”
“舒儿恭送父亲。”
……
殿中倏然空荡了许多,云舒如释重负般跌坐于座椅,颜景泽则爱恨不明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