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办……姚汜这时候行此举是意料之中。”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误导皇上,大殿下才是这场行刺的幕后策划之人?”
姚澈狭长如墨绸细腻的眼中,阴险闪烁:“姚深虽废了他爵位,但昭和宫与公主府一直相安无事,你认为此象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皇上仍在观望?”
“老奸巨猾,不会不信亦不会全信,谁在姚瀛削爵后动静最大,谁就最容易被他怀疑。”
颜景泽豁然吟笑出来:“难怪你对于玉岐一事始终保留,原来是想趁这个空荡,先将碍事的大殿下除去……”
“姚汜性子急躁经不得半点怂恿,他母妃周氏又与那姚溪是一路货色,愚笨无能,顺便足矣,实在是不值得我单独布局去解决他们的。”
“别高兴的太早……”颜景泽将绷带系紧,一边替他更回里衣,“你要防的不只是大殿下,此番布局精妙绝伦,一路下来水到渠成,某些人的功劳可不容小觑。”
姚澈勉强支起上半身,方想说些什么,却没想牵拉到伤口,痛吟不止,颜景泽疼惜难掩,自身后稳稳扶住他,“起来做什么,你现在还不能大动。”
腹上一条长臂揽得松紧有致,跟随上榻的身躯白绫贴覆,叫姚澈背上一阵温热,恍然之间噤了痛色。
随后他鲜少规矩的趴回床榻,声线低了许多:“沈栖迟是难掌控,但索性云舒是我们的人,也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来。”
“真是这样吗?我上回已同你讲过,那丫头能耐不小,皇上似乎也对她……”
“也?”
姚澈凤眸斜挑,锁住他:“颜景泽,这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泛着点儿酸味啊……”
颜景泽只瞬忡,后继邪谑的笑容化开:“这酸不酸的……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听殿下这句话……仿佛醋味更为明显。”
“你喜欢她,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你喜欢我,也以为我不知道吗?”
“……”
复杂对视,姚澈愤愤扭头,实是没想到这男人直截了当到此种地步,半晌,他吐出丝丝气音:“疯子……”
“什么?”
身躯刚凑近榻便见姚澈负气一般一扯锦被,将脑袋整个盖住。
他唇角半挑嘲弄道:“这是怎么了?开个玩笑,殿下怎还当真呢?”
“本皇子疲乏,大人走吧!”
“深情总被无情负,我倾尽全力挽回殿下一条命,可怎知殿下与他父皇同样薄情,这便将我打发了……”颜景泽大声哀叹,见被中微动,更悲戚:“当真叫医者寒心啊……”
等了许久,姚澈都不再有动静,颜景泽不恼不切,徐徐起身:“往来不留恋,微臣先行告退……”
“站住!”
内室隔断处有浅色围帘,薄纱珠饰,触之晃荡有零音。颜景泽挪身掩入,“殿下还有何吩咐……”
不远处榻上飘来幽弱,又掺杂偏执的声音:“我……我还要多久才能不这样?”
“哪样?”
“趴着!”
“呵呵呵……”倚在圆柱上放慵旖旎,“少则五日,多则十天半月,这还要看殿下是否积极配合微臣诊疗,如若都似方才那样……殿下便少不得要将这床榻躺穿了……”
“危言耸听……你过来,商讨继续。”
“就在这儿说罢了,免得再一个不稳,惹怒殿下,到时候避无可避,又要脱不开嫌疑。”
只听姚澈冷冷一嗤:“你如此言辞胆大还会怕惹恼我吗?本皇子命你过来,莫非你敢抗旨?”
“不敢不敢……”他掀开珠帘踱过去,边道:“皇后今日召那丫头侍疾,二殿下也在同一时辰入宫,我以为这其中定有蹊跷。”
“自然,赵氏比姚瀛还要不肯服输,挫败寻因,怕是意识到了云舒的关键之处,急着拉拢吧。”
“那么殿下觉得,皇后娘娘能成功否?”
“我才无谓她成败,你可以去告诉云舒,不必欺上瞒下,尽力一帮就是。”
拂烟眉降,颜景泽倒不明白了,“这是如何?”
“有恩必要报,姚瀛帮过云舒,云舒知恩图报大抵是允了赵氏,反正姚深已经中计,届时我们只需抖出玉岐之事,姚瀛照样不得翻身,现下……就不让那丫头为难了吧……”姚澈絮絮说着,执拗的要尝试起身。
“你别动,伤口要裂开。”“殿下举措是想融了那丫头的愧疚之心,倒也无不妥……省的她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二殿下,终日难安。”
姚澈拂开他前来阻碍的手,眸划炬茫,“本皇子宽容……可并非为她。”
“那你……”
粉缎似的唇角衔了深意,一览妖魅的容色微妙重叠,少时偏移,仿佛这话他从没说过,颜景泽也从没听过。
……
三月十七,朝议晓谕。
行刺一案破朔迷离,有待彻查,二皇子姚瀛不无被冤之可能,姚深下旨复其储位继承权。
仅一夜,天翻地覆。
姚汜在宫里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将手边物件全部扫到地上,“该死的贱人!”
宫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何况是没有刻意扣押消息呢,赵氏如此,是想让众人知晓,云舒现属她方,震慑四周的同时,谁若不知死活要去找她麻烦,那无论结局如何,都是对她有益无害的。
至此,云舒深受皇帝宠爱云城皆知。
侍妾进房,见姚汜情绪暴戾,不敢上前行礼,不过须臾,他从案后起身大步而下。
然后在门边见到了那侍妾:”你站在那做什么?”
“殿……殿下……妾身……”
慌慌张张连话都说不利索,姚汜本就不痛快,见她唯唯诺诺更心烦,“宽衣!”
“是,是……”
腰间绢带撤下,姚汜问她:“正妃病况如何?”
“妾身才……才侍奉的汤药……姐姐状况,已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姐姐……晨起便心气燥郁,不住咯血,太医来诊断道病灶已入肺,怕是……”
姚汜不耐睨视:“ 说下去!”
那侍妾即刻低伏在地:“姐姐……姐姐怕是不成了……”
闻得发妻病危,姚汜并无丝缕痛心:“有说还剩几日吗?”
“粗略……也就小半月了。”
然后无妄成双,再成倍染上脸面:“命内务司备下寿材吧,明日我去见她……最后一面。”
侍妾不知姚汜眼中何来的愉悦颜色,难道皇妃的离世能给他带来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