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沈栖迟愁中更生一种懊恼。
最怕她听了落樱的闲话,可这世事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叫她听去,必是多心了。
“她说的什么,舒儿听过便算了,怎么还当真……”沈栖迟有些愠色,不过并非对云舒,想挣开她的软怀,她却执拗不肯放,“是你当真了……你生气了对不对……你在生我的气吧?”
“我没有,舒儿……往事不可追……你何苦还要为难自己啊。”
小脸贴上他背,一方宽阔,能纳百川,“对不起,但我心中不好受……想起他……”
“他的境遇并非你一手造成,人间疾苦从来繁多,舒儿如此自苦……是伤了自己,”他分开腰前一双柔荑,转身握在手中,“乖好不好,你的眼睛不能流泪的,别再哭了好吗?”
她乖巧的点点头,然眼泪还是不住。
一宽镂空织花的绢纱,被晕开淡淡的水漾,“我很任性是不是……夫君会……厌恶我吗?”
他探去指端轻抚,却忘却怎么也拂不去那织缎上的泪痕。
轻轻叹了一声,手绕过她的发,将系带扯松:“别睁眼睛。”
微有凉风拥上双目,她刚想睁开便被他斥。
沈栖迟丢掉泪湿的绢纱,又扯下自己的发带缠了上去,云舒不知他这细小动作满含了疼惜,还在郁郁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份宠眷。
“你厌恶我了,是吗?”漫开一脸纯真,惹沈栖迟无奈沉叹,“是啊,往后便都这样,满脑子都想着我才好。”
“我哪有不想着你的……”
“你怎么没有?那个暮白是什么,怎么值得你为他伤心掉泪。”
“你不要这样……”云舒的脑袋垂得低低,似被指了错处,又舍不下小性子,“不要厌恶我……暮白他……他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想他因我困顿,心有不安,却没有想别的……”
“真是这样?”
“嗯……”
“舒儿对每个爱慕你的男子……都是这样吗?”他愠色未退,钳住她的下颌操控在指间,“姚瀛如此,我便忍你了,我还让你自己去见他了,现在又……你不许哭……”他听出她气息哽咽,略略加重语气,“舒儿明着偏心暮白,处事不公,不该受到责备吗?”
“我没有……”
他腕间用力,云舒被迫贴近他,“疼……”
“你对我敷衍,你陪那个暮白潇洒了一整夜,回来却只字不提,你觉得我不在意是吗?现在还要怎样?还想我怎么帮他从困境中脱身……”
类似质问的口气,云舒竟听出了妒意,她一瞬泪意顿消,故作矫揉的喃喃:“那你……那你总是凶我,我会怕啊……”
“我凶……”沈栖迟气结,指间一张单纯无辜的小脸,叫他发不出火来,“我凶什么了?你觉得我……我这样……”他撤开钳制,面上的无奈加剧,“我这样叫凶你?你会害怕?我……”
几欲张口辩白,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烈火性子,越辩越来火,便也不说了。
合着现在她是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愈发的矫情难伺候?
“罢了……是我不该,算我欠了你行不行,你想我怎样就怎样,行不行?”
哪知这妥协没能获取云舒的松口,反叫她“委屈”倍增,“你不情愿,你还是怪我的……相信我好不好,我与暮白真的没有那样……我只是……”
“没有哪样?你只是什么?”
“我……”
他尽力压下脑中胡想的冲动,想起落樱的话,他虽愤怒她的挑拨离间,但更在意云舒为何在暮白这件事上,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对他闭口不谈?
更甚那两行清泪,是否也掺杂了一些相思其中。
他变得有些毛躁:“你什么?说出来我听听啊,你们有过些什么,你和那个要死不活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又恼自己话说重了,在心内连连不爽。
他不忍见她惧于自己的暴脾气,更不痛快竟如此直白的吼出了醋意。
云舒自然是咬着唇不说话,浅浅蹙在一起的淡眉,不哀不怒,这便是沈栖迟最拿她没辙的模样。
如此僵持半晌,也听了半晌的风声虫鸣,沈栖迟才肯承认自己败阵。
他过去揽她,明显还不痛快,可嘴上已经服软:“对不起,我不愿这样对你的,但我只要一想起你们……对不起舒儿,真的……我认错好不好,我们一起忘掉他吧,别再提这件事了,行吗舒儿?求你……”
其实云舒已打算道出实情,彻底铲除二人间的秘密,然他这忽然而至的讨哄,叫她愣了愣,半刻组织不了言语。
沈栖迟似要被这件事弄疯了,摆不平自己的嫉妒心,又舍不得对她放狠话,“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我无法忍受你在我身边,还去想别人,可是……我又明白不该做个心胸狭窄的男人,那样你就会厌恶我……怎么办,我是不是越来越庸俗了……”
本该是他问罪的主场,却演变成向她百般哀求的戏码,这一前一后别如云泥,究竟是什么在其中发生着作用?
云舒倚在他怀中,听他慌不择言,又磨不掉洒脱,矛盾透着可爱,心一下便融了。
她继续用做作语调道:“是呀……你自然是庸俗狭隘的,舒儿可不原谅你了……”
他脑子更乱,“舒儿!”
“你想知道舒儿……与暮白做的那些事吗?”他媚眼闪过薄诧,立刻追着道:“告诉我……告诉我……舒儿说过什么都不瞒我的!”
还拿她的允诺来堵她吗?
云舒撇开脑袋,踮起脚在他颊边轻柔却仔细的闻嗅,沈栖迟凭生一股赧然,鲜有退离。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颊边惹来了一枚调皮盈盈的浅吻。
她小脸儿鼓鼓,不怀好意的边道:“就像这样……暮白也是这样的……”
一双环在女子背后的手臂一僵,一念幻想起无数旁人垂怜怀中人儿的光景。
他居然这样对她?
沈栖迟猛的一收臂,云舒不稳落了脚尖:“那这样呢?他还有没有这样?”
“喂……”紧窒的疼痛绕腰一圈,她戏弄退去,有苦难言:“他才没有……他没……”
“你还想他有?”大手拂裙半刻,出气般给了那娇臀一记重击。
云舒当即红云染面,因吃惊而斥:“你敢……”
蒙眼的发带上还残留着一些欢欣的因子,而面前妒怨不清的男人启唇发笑,让气息流动晕染在她小巧的鼻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