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讽刺一通,这暗梁也算结下了,云湛大胆揣测正中沈栖迟作为,而沈栖迟故谈忠孝,也是在给云湛难堪。
门口太监提醒:“沈大人,您可以进去了。”
回过身来,春风和煦的笑颜已没了踪影,只漠漠向其一点头,大步进入勤政殿。
“朕召沈卿来,其实是为睿王与天御公主大婚一事,有些事要交代沈卿。”
“是,臣敬听皇命。”
“婚宴的安排布置本该是由池未监督完成的,然经过千秋节行刺,朕深感礼部无能,也怕再横生枝节,破坏婚宴,在小邦面前无脸,所以朕想将此次婚宴事宜,交给你去办。”
沈栖迟顿有疑窦无数,道:“臣无才无能,官位低微,配不上担此重任,何况行刺一事过在安保,却不在尚书大人……”
“沈卿不必急着推脱,朕委你重任并非只因如此,实在是有些事情,端不上台面,朕有意交给你父亲来做,他也实在年老,而额驸又……”
“皇上,有话不妨直说,臣定竭尽所能为您解忧。”
姚深的难言之隐苦于常人,更说不出口,然说不出也要说,“溪儿谋逆之事已经沸沸扬扬,朕听得流言真真假假烦乱不已,说到底也想试探下众皇子皇女的心意,沈卿可愿助朕安排?”
原来如此,姚深这老狐狸想用计照一照诸个子嗣的忠诚,难怪要找上他。
可说白了沈安士与沈栖流才算姚深的家臣,可他思虑沈安士愚忠不会转圜,沈栖流又与姚溪至亲夫妻,不过是因病重才暂撇同党嫌疑,家丑不可外扬,这样一来,沈栖迟的确是不二人选。
“不知皇上想如何安排?”
……
出宫,云城城中药铺。
沈栖迟抬面望向显眼的金字招牌,再瞧里头正在埋头拨弄算盘的男子,唇边挑笑。
长腿迈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没看清,口中已道:”贵客想挑些什么,里边儿请……”待认出沈栖迟的模样后,才愣愣跑过去,规矩作揖:“是沈公子!翎儿见过沈公子!”
“有些日子没见小公子了,小公子个头高了不少啊……”他抬手摸了摸万翎的头顶。
柜台后的男人一听,亦愣,而后满面欣喜溢出:“沈兄!”
“万兄别来无恙?”
“哈哈哈……”万子洵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得痛快:“贵客贵客,沈兄回云后,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呢,快里面请!”他走出柜台,转头对着内堂唤:“夫人!速速沏壶好茶,再去多买些好酒好菜来!”
“哎不用不用……万兄不要客气,不要麻烦嫂夫人了。”
“沈兄知遇相助之恩,万某一家不敢忘怀,若没有你,我何以能在这云城立足生根呢!”
沈栖迟被他请到内堂,万子洵的妻子正在分拣药材,“嫂夫人近来可好?”
“托沈公子洪福,妾身一切安好,妾身这便去沏茶,沈公子快坐!”
“不用了嫂夫人……”
拗不过万子洵的盛情,吃了茶水酒菜不说,他还特地关了店门,预备与其一醉方休。
酒到一半,沈栖迟才道:“万兄盛情,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是有事想请万兄相助。”
“你太见外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有事直说,我必倾力相助!”万子洵已有些喝高,话音也大起来。
沈栖迟凑过去坐到他身侧:“万兄小声些,这是秘密事,别让别人听见了。”
他捂住自己的嘴,“是官场上的事?”
“是,准确来说,是皇上的事。”
“什么……”他因吃惊又拔高了嗓门儿,接着手捂得更严实,“皇上的事……皇上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啊……”
他无奈不可透露过多,只简单向其阐述:“其余你不需知晓,只要配我一些麻黄,人参,川穹等药材,如若事后有人问起,便说给我的是明目之方。”
“沈兄这般谨慎,我也定不会有疏忽,我自当全力助你。”
“多谢万兄了。”
万子洵放下手,“听你说起明目……弟妹的眼睛可有起色了吗?”
“颜大人医术高明,舒儿已有好转,想来再过小半月便能彻底复明了。”
“那真要恭喜弟妹了,不知随行而归的贼刘智如何?”
沈栖迟微狡一笑:“他……罢官囚禁,已然生不如死,待他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便将他兄妹发配边境居住,再也难回。”
“恶有恶报,也是他咎由自取,这回他终于能一辈子与他那妹子在一起了,也算成全了他。”
“自然,能留得性命已是恩赐了。”
沈栖迟掖药而去后,果然不久便有人来打听,万子洵一顿无辜敷衍还算得当。
只是出他意料的是,来询问的远不止一波人。
这都要“归功”背后散播谣言的沈栖迟,他奉旨谣传皇帝突发胸痹心痛之症,有人欲买通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暗中偷换太医院开的药材,并加大剂量,更有骇人消息,那人还预备在邦交婚宴上偷换酒水,以药性相克之法置皇帝于死地。
如此谣传在短时间相继传进各宫各府,自然,那罪魁祸首的身份是因人而异,每个人听到的版本都是不同的。
姚深并不担心子女聚首通气,因为他们都没胆子敢声张此事。
不论真假,得知消息的皇子皇女们也要查证一二,沈栖迟出宫便进药铺无疑怪异,而他们纷纷探得太医院所用药材的进出量并没有异常,姚深也确实在偷偷服药,所以“那个人”究竟会不会行谣传之举呢?
谣言散布到位,首先是姚瀛这头不冷静了,当日夜间,他以思母心切为由,意图入宫。
苏氏惦记他的手伤,阻拦道:“殿下您不能进宫,这会子宫门都已经下钥了,您这样怕会惊动圣驾的……”
他何尝不知此理?不过他想要的便是圣驾被惊。
“让开,本殿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插嘴。”
“殿下……”今夜本是由她侍寝的,姚瀛这若一走,肯定不会回来了,那她……
“不若您明日再去吧,今夜妾身都已经……”
轻纱避体,曼妙难掩,精心妆点过的面容明艳轻薄,是费了一番心思。
但姚瀛仅十分不耐的斜她一眼:“女人太急色会自掉身价,本殿还留着你的正妃之位,只是看了姚渃的面子,否则天御朝贡那日你的所作所为,足以叫本殿逐你下堂了,听懂了吗……”
“殿下……”她即刻低下头要哭。
姚瀛执意要走,才到殿门口,便听外头仆从禀:“殿下,外头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