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的大手轻柔覆上她的双目,朦胧的光感在他掌心剩下一片黑暗。
离家两个多月,原本柔嫩的指腹已起了些许薄茧,这样在她美目上方摩挲,微生出痒感。
她五指纠缠进他的指间,与自己的贴合,抚触。移到唇边轻嗅浅吻,忍不住凄恻。
被利刃深深划过的痕迹,仿佛在对她释放着一些热度。
她也知道,不仅是手,他身上有许多处都是如此,“就这样也挺好,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沈栖迟顺滑的动作滞后,“你说什么呢……”
明明咫尺相依,彼此却都那么寂寞,寒冬就要过去,谱出来的新景变得吝啬,不肯施舍给她一眼。
昨夜过后,她再也不会失度。
尽管事实不断压垮她每一分痛觉,但只要想起他在身边,能如此缠去他的拥揽与抚慰也是足够。
她倾吐上他的指尖:“你不要骗我,他医不好我的,我早就知道。”
“舒儿……”
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继续装糊涂不好吗?
是潇潇细雨绕过指尖的凉意,他心一横,擒住她的手不让她放肆,“未到最终,我都不会放弃,没有他,我也要替你寻遍云城每位名医。”
她不应,翻过身子来,仰卧的方向,光感会强一些,不过也是一样的黑蒙。
感觉沈栖迟凑下来,气息濡染近乎己出,云舒却微微偏向他的身躯,躲过,“你说……春日与清溪,哪个更长久一些呢……”
春天是四季轮回年年都来,清溪是江河湖海源远流长,要说哪一个更长久,沈栖迟也说不清。
俊脸止住,堪堪作罢。
她又将眼睛睁大了些许,祈盼会从某处裂开一道缝隙,他的轮廓便能缓缓流淌进来。
马车外头有了鸟儿酣甜的歌声,沈栖迟压抑到细微的叹息声,被她稳稳糅合进耳。
“春日会更长久一些吧。”秀丽的唇角划过弧度,显露贝齿,“因为她的挽留是冬日的期望,她的别离是夏日的不舍,我也是……就算再也看不到你,你我之间的情意也从未消失……”
喃喃说话时,沈栖迟目光流连到她的青丝,根根柔亮,乖巧垂在他的腿侧。
她这么美好,不该变成这样的。
薄唇吻上她的额角,猝不及防使她闷闷一吟,像是抗拒,又像是心动,稀疏不匀的鼻息贪恋她细嫩的肌肤,越停留越颤悠。
其实颜景泽并未完全否认此症可医,他在不满他没有照料好云舒,所以故意言有止尽,那接下去该如何做,他也大抵有数。
无论如何,他也需要颜景泽帮他。
“我明白……所以为了你……再难的事情我也要去尝试……”
“你要……”
询问被融进了他口中,带着一丝急切,便似不敢听她揭露他的心思一般。
仅仅怜惜的吻,让云舒心鼻头一酸,风情袅娜的身子受了蛊惑似的,逐渐向他靠拢迎合。
……
云城的天气真的变了。
推开相府大门,便见府里来了稀客。
沈安士虽知他要回来,却不知回来的这么快,子息渐熟,温泽里透着些魄力。
“父亲……”
“回来了,此去两月一切都好吗?”
沈栖迟拉着云舒跪安,“儿子不孝,父亲抱病未能尽孝榻前,有违忠孝礼节,请父亲责罚。”
“儿媳任性离家,也请父亲责罚。”
沈安士叹,身子始终没有好全,转眼又咳嗽起来。
“父亲……”
“沈相的身子怎么还不见好,是这太医无用啊……”从沈安士后头飘出紧厉的声线,他转身忙要下跪。
“罢了罢了,沈相身子不好不必拘礼了。”
云舒认出是姚深的声音,沈栖迟已执起她的手再次俯身,“臣子携妻请皇上金安。”
“自家家里不必多礼,二少爷此次替朕平了灾乱,破除灾情,是我临安的大功臣啊。”
“皇上言重了,臣子举手之劳,能为皇上分忧已是荣幸之至。”
姚深的厉眸划向云舒,总觉她清瘦了不少,可嘴上依旧调侃,“你该荣幸的不是为朕分忧,而是得了少夫人此等情深义重的妻子。”
云舒知道姚深的目光流连自身,然无法准确辨别他的位置,便只循声定了视线,“皇上的夸奖,舒儿愧不敢当。”
“这是……怎么了?”
眼神无力,眸光无采,与那日在昭和宫所见,亦缺少了那种烟波婉转的灵动之感,这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生机。
“舒儿任性离家,追随臣子,在途中遭刺客袭击中毒,不幸盲了双目。”
沈安士惊道:“你说什么?”
姚深仅是薄诧,面色不曾严肃半分:“那可当真是遗憾了,可曾找大夫瞧过了吗?”
“已经看过,暂不得医治法门。”
“如此……便先让府上赵太医瞧着,若是无用,明日你二人再进宫,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总能研究出医治的法子。”
“多谢皇上隆恩。”
临上銮驾,姚深又回首,温煦的眉眼微眯:“朕今日说的话,沈相听过就算了,这人年岁大了啊,难免力不从心,能倚靠的也便是儿女之福了,自然,朕与沈相……都是。”
沈安士跪地恭送,垂首那一瞬又染白了几根发丝。
云舒从他的话中听出淡淡的威胁,莫不是因为姚溪刺杀一事,他特地过来封沈安士的嘴,企图掩盖皇室丑闻的?
说到姚溪,云舒自进门便没见到了。
听沈安士说起才知,沈栖流与姚溪早已搬入公主府居住,因为姚溪有了身孕,所以姚深希望沈安士于刺杀一事能够息事宁人,自然,他也不会白让相府受委屈。
即刻圣旨便传进了府中,沈安士次子沈栖迟赈灾有功,先前又得翰林学士院掌院韩旭的举荐,特赏其尚书左丞官衔,官列四品,职佐尚书令总领纲纪。
接完旨,沈栖迟的容色变得愈发难看。
“你怎么了?”
云舒看不到他蹙眉顿首,只是不闻他的回应心中发慌,“不高兴吗?”
“没有,皇上这是……在给我与父亲台阶下。”
她淡然一笑犹沐凉风,“我懂,说到底也是为了大嫂腹中之子,再不济,也是皇室血脉。”
“我也懂,可是舒儿……”他将圣旨扔在地上,过去握她的手,“这个台阶,我不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