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二人想要做什么?
云舒埋着头微慌,揣测这苏氏心思狠毒,对待亲儿尚且无情,何况是她这屡屡犯上之人?
若持护甲掌掴颜面,必定容颜尽毁。
她说掌嘴,却没保证徒手而行,她现在再露怯向其求饶为时已晚,既是自己惹得祸端便该由她自己来解决。
苏氏优雅取下护甲,蔑视低伏的云舒痛快淋漓。
不为别的,只为能毁掉一个比自己美貌且伶俐的女子是一件十分值得欢快的事。
她在上,云舒在下,君臣之分,她要她死,她不敢苟活。
乳母接过护甲戴进自己的手指,本是僭越之举在此痛快美事跟前,苏氏可破例不予计较。
“乳母手上轻重可要得宜,沈夫人花容月貌,若碰坏了就太可惜了。”
“王妃放心,奴婢为护王妃威严不被置疑,定会好好惩罚口出狂言的恶人。”
云舒叠在腰前的手默默绞紧,仍不卑不亢:“臣妻得罪王妃自愿领罚,只是臣妻身怀有孕,还望嬷嬷行刑时能顾念,手下留情……”
“有孩子了啊……”苏氏嘲谑如初,眼神鄙夷更甚。
自己有孩子,还这样去逗玩她的渃儿作甚?
可恨渃儿竟那般亲近她,难道也是因为她即将为人母,身上所散发的母性光辉吸引了渃儿趋之若鹜?
如此说来,便是更不可原谅。
“有孕在身还如此不安分,糊涂拐带世子满宫乱逛,沈夫人便是这么为人妇,为人母的吗?
“王妃教训的是……其实,臣妻也只觉世子十分亲切,遂才想去关怀一二,若一早知晓是王妃所出,臣妻再情切也不敢与之接触半分,毕竟……毕竟……”
清怡的小脸缓露委屈,难言之隐撒向苏氏。
乳母观色不耐,立刻替她训道:“毕竟什么?说话吞吞吐吐,又想蓄意欺瞒不成!”
谁知这一训斥“吓”得云舒红唇紧咬,弱弱偏过面去,宛如被逼供一般吐口:“毕竟……毕竟嫡庶有别……尊卑更时常敲打在臣妻心头……臣妻……臣妻不敢……”
“慢着,你说什么?”苏氏面色有异,打断她。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大胆刁妇,王妃问你话呢!快把话说清楚!”
云舒佯装垂面啜泣:“臣妻卑微……不敢与王妃相争……只求能平安将孩儿诞下……也请王妃放心……孩儿绝无与世子争夺宠爱之心……但求王妃宽恕我们……”
话间,苏氏崭显可憎之色。
由狂妄自大陡变冷峭,与乳母视线互换时,阴郁侵染。
惴惴等了半晌,头顶上方传来她过度压抑的声音:“本宫竟不知,沈夫人原来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妃娘娘……”
“哼,你话中有话,是在提醒本宫,你与这孩子命为一体,本宫伤不得你?”
“臣妻不敢,臣妻不敢,臣妻自知死罪,还请王妃不要宣扬出去!”
“满口胡言!随意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儿竟也敢捧到本宫面前冒充皇脉?沈夫人这颗项上脑袋要是不要了?”苏氏口中说不相信,但已暗暗示意乳母屏退左右。
云舒料她不肯尽信,循声倾去缠住了她的裙摆:“臣妻没有胡说!您一定要相信臣妻,臣妻有罪死不足惜,但求王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腹中孩儿一命!求您了!求王妃娘娘开恩!”
“不知廉耻的刁妇!”乳母过去一脚踹离了她。
翩然如羽的身子跌倒在地,云舒趁机丢出藏在袖中的一方绢帕。
原是再寻常不过的绢帕,偏偏叫苏氏瞥见,妒火中烧。
冰凉如雪的地面,绢帕一角绣着龙腾云海的花样,落在乳母眼中亦是如临大敌般惊诧。
“王妃!这不是……”
“住口!”苏氏顾不上欣赏云舒跌地的狼狈模样,急忙将其拾起,执在手中细细翻看。
云舒无辜依旧,不辨事态的继续哭求:“王妃娘娘如何惩罚臣妻不要紧,恳请念在孩儿与世子同脉相连,无论如何不要将他赶尽杀绝……”
“放肆!你还不快闭嘴!”
“嬷嬷……嬷嬷您也是看着世子出生成长的,您怎能狠下心来扼杀他的幼弟呢!您替臣妻求求王妃吧!臣妻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乳母封不住她的口,只得仰苏氏定夺:“王妃您看,这贱妇该如何处置!”
苏氏已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手中绢帕是她亲手所制,亲手佩在王爷身上的,她绝不会认错,可王爷……竟将此般贴身之物赠予了这贱人?
若非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是断不会有赠帕之事发生的,如此看来云舒腹中孩子多半便是王爷的,倘若容她生下孩子,她的渃儿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威胁?
更何况,渃儿是那般的亲近她……
不,她的正妃之位绝不可被这贱人一朝相夺,王爷的宠爱,渃儿的尊荣地位,都不由她横生插足!
将那绢帕攥进袖中,苏氏冷冷道:“胡言乱语,肆意攀污王爷,又企图以腹中子混淆皇室血脉,条条都是死罪,乳母……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
“王妃……”
“怎么了!是不是本宫没说清楚?”
“不是,奴婢……”乳母环顾四周,不见闲散,才贴上苏氏的耳边:“奴婢觉得……这贱妇说的有几分可信,您忘了,上次内务司向您要了新的身量尺寸,却没有送任何衣裳过来……”
苏氏偏面:“你是说……给她做了?”
乳母点头:“也是从那日开始,王爷逐渐冷落了您,有几次您不是还见到王爷偷画丹青吗,虽只是一张背影,但如今想来,不觉得……”
“别说了……”
苏氏冷眼打量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不施脂粉却芳华绝代,明眸娇唇,姿容缱绻,即便毁了一双眼,也不妨碍她魅若桃李,光彩流转。
与那丹青上的背影稍一比对,竟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王爷真的与她……
嫉恨一触即发,片刻失了冷静,“不知者不罪,本宫仅是处死一个信口雌黄的疯妇,就算王爷知道了,也不能拿本宫如何!”
“王妃,可她肚子里的孩子……”
“王爷已有渃儿这嫡子,区区庶出折损一二,想来也不碍事!”
“可是王爷……”
“啰嗦什么!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乳母无法,只得走向云舒意图拖拽,云舒则更不避讳的扬言:“请王妃三思!王妃不为自身计也要为世子计,容下臣妻无伤大雅,可若执意除去,惹怒了王爷你们一个别想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