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澈,你怎么也来了……”
沈栖流望向颜景泽身后,那晃荡着硕躯恣情妖冶的男子,不是姚澈又是谁?
继那日流连坊一别,整有三月未得见,待他衣袂带风的略过二人,云舒瞥见了他眸边浓重的挑衅之色……
是对沈栖迟……
阴郁之风拂过众人,他醇厚的嗓音如绵山般逶迤:“丞相大人突患急症……阿流必定心急如焚……我来瞧瞧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皇兄成日的不务正业,父亲一病你便来了,倒是对相府的一切了如指掌啊……”
姚澈扯了扯面巾,佯装清嗓道:“皇妹这话错怪了,我只是正巧在颜院判府中作伴,阿流托人来请,我便知道了。
“切……”
“有劳颜院判……”姚澈不再搭理她,挥袖命颜景泽过去诊脉。
不消片刻,颜景泽便诊出此症凶险,神色突变。
“如何?父亲大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掭开沈安士的双目翻看,又凑近他的口边仔细闻嗅,顿了顿,才以试探的语气询问府医:“府医大人适才诊出的是何结果?”
“啊……老朽这……”
未等府医絮絮道出,颜景泽便匆匆起身行至他跟前,菱纹布衫的袖口中一只白手套伸出,略带恼火的扣住了老头的脉。
“府医大人脉象平稳,缓而充实并无不妥,与沈大人处处受阻之脉象天差地别,敢问府医,如此阻滞不畅你可能辨别?”
府医发窘的缩回手,“自是辨出了……”
“呵……你辨出什么了?”
“相爷脉象虚浮紊乱,起先以为是淤血逆转所致,老朽擅用活血化瘀之方也不见起色,是而不敢断定是何症结……”
颜景泽唏嘘道:“不见起色吗……府医大人若说没有用药我肯定不信,但若你下了去阻之方,稍后再诊脉时……便不该什么都没发现吧……”
“这……”
“颜院判此话怎么说?”沈栖流凑上前。
“阿流还听不明白么?”姚澈发声将众人的视线皆汇至他处,“你们府里这老头早就诊出了丞相大人的症结所在……然他偏要自称无能……便是不敢再滥用汤药……恐引药性反噬啊……”
“什……什么?”
颜景泽颔首起身:“殿下分析的很到位……他只轻剂一方除滞,便束手无策,是因为沈大人之症并非寻常药物能够疏散,若盲目下药只会引体内毒性更快入侵心脉,届时……便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中毒?父亲大人吐血晕厥乃是中毒所致?”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老朽是一早便诊出了相爷中毒,但……但这毒……老朽从未见过……只是……只是在宫中太医院任职时……听过颜院判说起过……老朽……”府医簌簌叩首,惊慌的连声音都是抖的,下一刻沈栖迟暴戾而上,又是一脚踹在老头肩上,“你好大胆子!敢知情不报!如此藏掖是存心要害死父亲吗!”
“啊!二少爷饶命!老朽有罪……”
“小迟!别冲动!”沈栖流呵止他,语气变的阴冷:“府医大人既诊出又为何不言明?若非溪儿提议请颜院判来此,你是否就打算这么看着父亲毒发身亡?”
姚溪等不及要啐道:“夫君……如此狠毒的老匹夫,包藏祸心!往后如何还敢放心用他?该即刻将他赶出府去!”
“夫人恕罪……大少爷恕罪……老朽只是不敢断定才延误了……并非存心谋害相爷啊……”
“你现在说这些有人信吗?来人……”
“大嫂且慢……”
云舒娇弱的声音从人群中渗出,至姚溪跟前微微福身:“大嫂息怒……府医再不好也请稍后再处置……当务之急是为父亲解毒……您这般赶着处置他……反遭人疑惑不是吗?”
“疑惑?弟妹什么意思?”
“舒儿只是为大嫂的贤良之名考虑,还请大嫂稍安勿躁。”
“你……”
“就按弟妹说的做吧!”沈栖流对府医冷声道:“你先去制药房侯着,随时等待差遣!”
“是!老朽告退!老朽告退!”
没能即刻除去府医,姚溪面上明显窜上不甘,沈栖流如此偏帮云舒,是将她的颜面置于何地?
不过她只愤愤的噤了声,掩于众人身后眼眸不定,似另有盘算。
“院判大人好脉息,敢问父亲此症该当何解?”
颜景泽看了一眼云舒,不知是担忧还是记挂,止了一会儿才回应:“说来也巧,沈大人所中之毒府医与在下曾一同在太医院见识过,那时正逢天御进临安朝贡,所携之贡品便有此亦正亦邪之物。”
“亦正亦邪?院判大人是说……”
“不错……将亡之人用来续命,寻常人服之则气血拥堵损伤心肺,下毒之人定是极为了解此物的效用,才敢拿来谋害沈大人。”
沈栖迟在一旁插话:“既是贡品存放于太医院,寻常人如何能得?偏那般巧这又是你天御产的玩意儿……”
颜景泽烟眉轻佻,并不情急,“二少爷是怀疑在下吗?”
“不敢……只是觉得太过巧合……令人不得不生疑……”
云舒过去轻扯他的袖口,“院判大人断无理由这么做,况且他是在父亲毒发之后才赶来,想要下毒也没有机会啊……”
她真不懂他对颜景泽何来的敌意,明明她患病时他还颇为客套的与其寒暄,怎的转眼功夫就……
“亲自下毒自然没有机会……如若有人与之里应外合……就另当别论了……”
沈栖流一听这话陡然蹙眉,极力压低了声音斥骂:“你是怎么回事!一整日尽顾着怀疑你怀疑他的!再这样胡乱说话便立即退下!”
“哼……”
不管她难堪的面容,沈栖流致歉道:“院判大人息怒……溪儿年幼无知……还请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在下不敢……公主殿下也是为沈大人焦急……”
“皇妹为丞相大人着急是不假……不过……”姚澈掩在面巾后头的嫣唇玩忽一扬,笑的阴险些许,“倘若是借此来诬陷什么人的话……便是真的可恶了……”
“诬陷与否一查便知,就不必皇兄在此主持公道了!”
“哦……敢情皇妹是早有准备啊……”
姚澈调侃着转眸,与一旁观看好戏的颜景泽相视一笑,来往间二人倾出的意味深长是旁人都瞧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