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酸腐之气同在那人脚边回旋,洁白不染一丝瑕疵尘埃的鞋面方一踏入,光线便受阻,随后扬起无数灰烬引诱沈安士掩口瞭望。
洁净似带光芒一般,走到何处都那般搏人关注。
云舒唯有脑袋迅速运转,他不该来……他不该来的。
沈栖流朝沈安士微微拱手道:“父亲,是颜院判来了,只是这时候……”
沈安士眼有疑虑,那人已经自说自话走过来了。
“沈大人好,在下冒失闯入,请恕罪。”
姚溪撇开沈栖流的阻挡,切切实实看清了什么,“颜院判来的可真是时候,眼瞧着弟妹气息奄奄将你盼来,你真可谓似救星一般呢。”
颜景泽没有理她。
“院判大人怎会来此?您不是应在医治之中吗?”
“沈大人莫怪,少夫人的丫头已无性命之碍,在下从她口中得知此兴师动众的事儿,自觉有愧遂不得不来多嘴一二。”
“怎么?大人是有何高见?”
颜景泽笑意牵强,“高见不敢,在下来此只为陈述事实,免少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姚溪顿觉滑稽可笑,“哈……何来不白之冤?弟妹有坏风纪乃是她亲口所认,众人亲耳所闻,大人现在才来当证人会不会晚了?”
“公主向来不满少夫人所有,世人皆知。纵然是她亲口认了罪,也该追寻其背后隐情,没准儿是被什么人要挟招认的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溪越过沈安士一冲而上,“你是说我威逼她认罪的吗!”
“在下何曾言明是公主了?”
“颜景泽!你……”
“退下!”沈栖流粗鲁拽回她,凑近小声警告道:“姚溪……你别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父亲在场,你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你心中最清楚……”
沈栖流的浅眸中划过冷肃的杀意,姚溪即刻忆起他赋予自己惨绝人寰的床笫私欢,没有人知晓,只是赠予她一人享受的炼狱。
“沈栖流……”
他将姚溪箍进自己怀中,让她体会自己腰下的愤怒。
沈安士不疑有他,询道:“大人话中提及不白之冤……”
“沈大人有所疏漏,认为少夫人夜半不归乃是妄行有违女德之事,其实不然,反而正因其时刻恪守女德才有此一举。”
“大人是在说笑吗?夜不归宿何时成了秉承女德之举了?”墨玉道。
“夫人错怪了,夜不归宿自然为女子所不齿,这一点在下并不为少夫人开脱,然夫人是否还应追溯其无奈下行之根源?”
“相爷已反复询问过,只是少夫人自己不愿明说。”
“呵……如此,便不欲再开展调查了?”
沈栖流听得云雾不明,“大人是否清晰个中情由?还请您直言不讳。”
“大少爷通情达理,在下只怕冒然道出会揭了少夫人的痛楚……”
沈栖流望向云舒,困顿在囹圄中毫无自救之力,那极度虚弱的模样令他不忍直视。
“父……父亲……”他再度忍不住替她求情,见沈安士没有明显打压他的趋势,便壮着胆子道,“既然院判大人这么说了,想必弟妹背后确有隐情,眼下她身子这么虚弱,能否缓一缓再……”
“舒儿有苦衷为父一早便知,若院判大人能为她道出且合乎情理,为父也无道理穷追不舍下去。”
沈栖流难藏兴奋,“那便请院判大人细细道来,也好还弟妹一个清白。”
“相爷心地善良,是最疼爱少夫人的,可惜少夫人似乎体会不及,情愿身受杖责也不愿吐露,倒是辜负了相爷一番信任呢。”
“难为你懂得。”沈安士欣慰拍拍墨玉的手。
云舒无力起身,只口中断断续续道:“父……亲……”
沈安士走过去,示意沈栖流将她扶起。
沈栖流才触到她,便引她痛吟起伏,“弟妹你受苦了……父亲,弟妹如此也不是法子,这里头脏乱不堪,咱们……”
“现成的太医不就在此吗?相爷何不叫院判大人先为少夫人看诊一二?”
沈安士似乎侧重偏听墨玉的提议,对于她所言从不多加反驳,也不知她私底下究竟给沈安士灌了什么迷魂汤。
颜景泽上前,从沈栖流怀中攫过她的手腕。
“大人轻着点儿……”在颜景泽眼中,这已非单纯兄长给予的叮嘱。“在下有数,方才赶得急未携药箱随身,只得粗粗诊脉探个梗概,若需施加医治少不得要腾挪地方。”
“我明白……大人……”
颜景泽抬面,沈栖流用不可言传的眸子递给他一记眼色,光线昏暗避人耳目,唯他临近的二人能觉。
这沈栖流,是算准了他的站位?
他挑了挑唇角,从袖子中取出一方交叠的帕子,“少夫人汗出的有些多……烦大少爷……替她擦掖一二……”
白手套贴上沈栖流的手掌,掌间的异物感令他迅速明白颜景泽的用意。
绢帕在云舒唇边辗转片刻,颜景泽如约瞧见那虚弱人儿颈间微小的吞咽。
沈栖流同样松了一口气,“弟妹情况如何?方才杖责吐血是否对她身子有大损?”
“初步看少夫人的脉象十分微弱,时而不能触及,想来是外力催了她体内的药性迸发乱窜,届时便与毒素不相上下啊……”
“毒……毒素?”
沈安士道:“这是怎么回事?舒儿中毒了?”
颜景泽摇头,“并非中毒,而是过于凶残的药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方才沈大人赐了杖责更催发药性齐聚,少夫人身量纤纤,自是顶不住这来势汹汹。”
“敢问大人,这药性从何而来?难道是弟妹身子不适,请府医开了什么方子?”
墨玉忙道:“近日墨玉并未听闻府医有伺候少夫人脉象,药房亦无应诊存档,少夫人好好的是从何处得来这些烈性药材的?”
“墨玉夫人才来府中对繁杂琐事还不熟悉,弟妹一向都是在药房取药再拿回殿中小灶煎服的,药房偶有漏记也不无可能。”
“是吗……”墨玉看向沈安士,“相爷,墨玉初来乍到不知少夫人娇贵,实是无心怀疑她。”
“你本是好心何错之有?”沈安士问颜景泽:“近日舒儿的身子都是由院判大人照料的,药房那里难免不上心疏漏了,只是在此之前,院判大人也未曾察觉舒儿服用过那些东西吗?”
“自是察觉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