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寒战。
“林峥凌已经把云氏交付妥当了，带着所有的证据去自首。而纪春回和……”
“我能不去么？”深吸一口气，我只觉得半开的车窗给我的肺部灌了一整个冬天。
我说我不想见我的父母。
我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违法就是违法，作恶就是作恶。我不想隔着铁窗痛哭流涕地听他们说——爸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吸毒走私贩卖，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源于人性对欲望的膨胀。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去，就在外面等我吧。我和律师进去处理。”
裴之鉴告诉我，事已至此，唯独跑了贺之航。
昨天警察就已经捣毁了以江城为中心，跨周边郊野数十个地下窝点。
但贺之航早给自己留了后路出国——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颐和疗养院。去看望他的生母吴霞。
行踪，是吕希来举报的。
“裴之鉴！”下车的一瞬，我伸手拉住裴之鉴的衣袖。
“你当心点……”
“我毕竟是他弟弟。”裴之鉴的话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我顿了顿：“李瞬息还是他哥哥呢……”
聊天聊死了，于是裴之鉴只低下头冲我额头吻了吻。
我望着马路对岸的警察局，就像在望一场穿越朝阳的地平线。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是不是该有足够的勇气……名正言顺回到他的怀抱？
我下车去路边买了奶茶，手机响了。
“纪恩柔是我，你和之鉴在一起么？”
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我整个人蒙了一下——云娜？！
“云娜？！”我惊讶，“我……他……”
“哎呀你别废话了！你们两个到底在不在一起？他手机为什么不接？”
“他手机……”我往十米远的车上瞄了瞄，“好像忘在座位上了。那个，他等会儿就……”
“你们到底在哪？我已经在江城机场了。”
“你回来了？”
云娜说是的，她昨天一早就接到了大额转账短信，电话打到云氏集团才知道出了变故。公司的理事会和律师跟她开了一早上的会议，说林峥凌把所有清算资产和公司资质都交到她名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哥哥他究竟怎么了？纪恩柔，你和裴之鉴知道对么？快告诉我，我哥怎么了！”
“你哥……”
我捏着电话，心跳加速不已。
“纪恩柔你说话啊！你……你们在哪？我带着桐桐马上过去——”
“你跟桐桐在一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废话，我回来难道不带着他？那个，我联系不上裴之鉴，给他助手秦深打电话了，他就在路上。先不说了，手机要没电了。”
云娜的电话挂断后，我就觉得眼皮一直一直地跳。手里的奶茶已经凉透了，我心不在焉地嘬一口，随手扔垃圾箱，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果然，裴之鉴的手机还在座位上一闪一亮的。
我看到上面两个明显的大字——秦深？
难道他已经接到云娜了？我深吸一口气，提他接听起来。
“喂，秦先生么？”
“喂——”电话那端吱吱啦啦的，好半天才响起人声。
生涩粗糙的嗓音，听着像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绝对不是秦深。
“你是这位……的什么人？我是交警支队的，这位先生在去往江城国际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严重车祸，目前正被救护车送往最近医院——”
“什么？！”
我当时就傻眼了：“你说秦深出了车祸？”
“是啊，你是他家属还是朋友？车祸原因暂时无法确定，但可能跟车子本身有关。目击者见他突然就撞到隔离带上了——”
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如果是巧合，那特么也实在太巧合了！
推开车门，我甩开步子就往对面警署跑去。可就在这时候，裴之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声音，足够我全身汗毛都立起来。
“纪恩柔是吧？”又阴又冷的声音，就像从话筒里传出来的一只无情巴掌，把我的半张脸都扇麻了。
“你……你是谁？”
“还有猜测的必要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贺之航……”
“呵呵，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早在四年多前，就应该算是认识了吧。”
“四年多前？”我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眼下情况已经很了然了，我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云娜带着桐桐，现在就如待宰的羔羊一样留在江城国际机场！
“想救你的儿子，就一个人过来吧。你要是敢叫人帮忙，那我就要让裴之鉴选选，先死哪一个了。”
“贺之航你这个变态！快放了他们！你逃不掉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逃，在与裴之鉴较量的这些年里，我除了赢就是输，根本没有逃这个字的概念。
纪恩柔，你以为当年那场车祸，是谁做的啊？欧倩倩这个贱人，把我妈害成那样，还指望着让裴之鉴生个孙子来争夺家产。真后悔没撞死你和你肚子里的两个孽种——”
“你！”我从来没想过，我当年的车祸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不是意外，是一场阴谋之外，套着的另一层阴谋！
我在不知不觉中卷入的，竟是如此无情的一场炼狱。
还好，苍天有眼。我的两个孩子都好好的……
“怎么？看你这个样子，好像还没有把真相告诉裴之鉴是不是？我就说，像他这样的孬种，只会利用身边的人无限度地替他牺牲，让他上位。如果不是他妈，不是他爸，不是他的兄弟，女人，他根本就——”
“你胡说！裴之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比你想得强大得多，他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而你，才是那个打着为母亲报仇的旗号，专门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小人。
你根本就比不上裴之鉴，从胎里就输的一塌糊涂！”
我知道我也许并不应该激怒贺之航的。
因为接下来，我就听到电话里传出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八度——
“爸爸！我要爸爸！纪阿姨！！！救我！！”
“桐桐！！！”
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冰到了极点。
“纪恩柔，想救你儿子就过来吧。记着，一个人……”
“你——”
“敢告诉裴之鉴的话——pong！”
他形容爆炸的时候，脸上一定带着变态的亢奋。我想，我还能做什么选择？
调转车头，我用最大的力度踩踏油门，整个车子狂飙出去。
风划过我的脸庞，泪水不等凝结就吹干。
“喂……之鉴……”
裴之鉴用律师的手机打给我：“恩柔你人呢？车怎么也——”
我的声音有点哽咽，但言辞足够坚决。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端倪，顿时提高了整个八度的吼音：“纪恩柔你疯了么！你在哪里，告诉我在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之鉴，秦深出了车祸，已经送往机场附近的医院了。我……对不起，我必须……”
“纪恩柔你脑子是驴踢了么！矫情够了是不是？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表达牺牲么？我身边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云娜我自己会救，桐桐是我儿子！你给我回来！滚回来！”
“之鉴……”我哽住声音，车速却已经飙到了160，“你就当我……不是为你。”
我并非不知此去凶多吉少。只是，就像孙沁说的——我首先是个母亲，其次才有资格考虑爱与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