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其实也没有很久。
只不过最近因为买卖房产的事,我的来电列表里充斥了各种中介电话。要找一个裴之鉴,已经不知要翻多少页了。
“你……”
“怎么一直在占线,这么晚了,不睡么?”
他问我。
“我……没什么,有点失眠,跟朋友聊聊而已。”
我随口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会撒谎。”裴之鉴低吟一声,缓缓道。
我不置可否。
醉猫出这么大事,裴之鉴根本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情的。
我撒谎撒的一点没有艺术感,更何况,这大半夜的,能跟什么朋友聊天呢?
除了郑好,我没有朋友。除了朋友,我甚至没有亲人。
“你……”
“你还……”
撞语了,就像我跟裴之鉴刚认识那会儿。常常在一个饭桌上,一辆车里,把两个都不善言辞的人的戏演得很足。
但那个时候的小尴尬里,满满的都是爱萌芽式的期待。
“我已经回江城了。”
裴之鉴说。
“哦。”
“桐桐和云娜还在那边,我………”
“你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我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圆,一点也不圆。
“你很关心这个问题么?”
我想说我可不可以不关心你什么时候娶老婆,但我真的很关心我儿子什么时候要改口叫人家妈。
“没什么,反正我也……不会去的呢。”我仰头,看着一排窗户黑洞洞。只有我家,还亮着比启明星更寂寞的灯。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道:“但是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恩?”
“你就这样把云娜带走了,有没有想过……她可能,本来也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和生活呢?”
说完这句话,我心跳如雷,连脚尖下那不圆的圆圈都快变成心形了!
半晌见裴之鉴没说话,我赶紧囫囵改口:“不不!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云娜也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喜欢她的对不对?你就没想过,还会有其他人——”
我又不是傻子,电话里的陌生人态度暧昧,但有一点我只能权作如此猜测——
他会不会是,真的也不希望云娜和裴之鉴在一起呢?
“我没有喜欢她。”裴之鉴回答。
“我知道……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越解释越尬,恨不能把刚才这段直播给掐了重新录。我说裴之鉴,我能再说一遍么?
“好。”他在电话那端发出一声挺奇怪的呼吸,好像是在笑。
“我是觉得,觉得……如果你无法真心爱上云娜,这样做的结果其实对你们两个都不公平——这,这跟我没关系哦!我可没有劝你回到我身边的意思!
我是说,也许云娜也可能会有自己的爱情,拥有属于她的那个正确的人。所以——”
“所以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以负责为借口要给人家一个未来和承诺。其实看起来是非常自作多情的?是么?”
我:“额……我能再重说一遍么?”
“不能。”裴之鉴说。
我:“……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已经在心里开始骂我了。”
我说,我承认我不太甘心。
“那会儿我还受着伤呢,人难免决绝果断了一点。现在……好了,所以裴之鉴,我其实……是舍不得你的。”
我想,就算说出这样一句看起来很没面子很没骨气的话又怎样?
总比背后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用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动机和手段来推进来的好吧。
“纪恩柔,你是被谁威胁了吧才会突然这么弱势地跟我说这些话?”
我:“……我……我哪有!我就不能是真心的?”
“那我考虑考虑。”
“哎!”
那一刻,我真是十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会有一丝小小的期待——裴之鉴坚持要跟云娜在一起这件事,到底还有没有别的隐情呢?
但无论是那种情况,他那样牺牲我,责怪我?我他妈的就不计较了?!
我有那么犯贱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没什么……”我低声,情绪不高。
“可是听你的呼吸声,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我!”
接下来,又是一长段死寂一样的沉默。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们都不舍得挂电话。
然后却又不得不试着挖空心思想话题——
“桐桐……他好不好?”我问。
“恩,跟袋鼠和考拉做好朋友呢。”
我:“……澳大利亚有很多毒蛇和蜘蛛,你让他当心点。”
这个年纪的男孩还处在对世界未知十分好奇的阶段,他可分不出来什么动物能做好朋友。
“心心呢?她……好不好呢?”裴之鉴也问。
“好,女儿家总是比较乖的。”我说我给心心联系了新的幼儿园,明天就打算带她去面试。这段时间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感情比以前还好——
好?好个大头鬼啊!
我盯着窗子上的孤盏灯光,恍然想起来!因为李瞬息的一通电话,我打了个车就跑去了醉猫。
这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竟把心心一个人丢家里了!
这在国外可是犯法的好么!
丢下电话,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去。
还好是半夜,心心一向没有起夜的习惯,这会儿应该还在房间里睡得熟。而且家里已经打包的差不多了,什么危险电器都没有……
我推开门,唏嘘一声。也没管电话那端还在‘喂’的裴之鉴。
心心的确没有醒,裹着小花被蜷缩在床里头。小呼噜还打得挺响的呢。
我自责地坐过去,伸手在她柔软的小辫子上摸了摸。
然后就,摸到了一张纸条——
【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是很不安全的。】
我当时就崩溃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卧室里冲出来。
我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然后拽出已经打包好的一把菜刀!
“谁!给我出——出来!”
我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有多变态,用这种方法吓唬我,难道会很有成就感,很有趣味性么?!
他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听他的。他随时随地可以潜入我家,可以伤害我和我女儿?
屋子里没有动静,冷冰冰的墙面回忆不起刚刚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不可思议!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了一丝响动。
我二话不说,操着菜刀就过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