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真和兰雪本就是跟随千落而来,尽管数日来的长途跋涉让这二人都筋疲力尽,想好好休息,可主子都被叫去给患者上药,二人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去,急忙备了常用的止血草药跟着苏千落往伤患营地那边跑去。
苏千落刚赶到临时搭建的医棚就看到又有一批新的伤员被送来这里。
鲜血映透薄衫、一旁的铠甲上血迹淋淋,骨肉锋利的痛苦之下,一些年弱的士兵已经晕了过去,有的咬着牙支撑着,等着军医来为自己医治。
尽管昨日已经见过一次这样的画面,今日再见,主仆三人还是有些不忍,但这就是战场,是她们曾经从未接触过的、残忍而坚毅的战场。
看着这些士兵满身的伤,由于军医人力资源有限,他们只能痛苦的呻吟,环境的恶劣加上药物的短缺致使有些患者伤口开始发炎,还有一些甚至由于救治不及时而失去了性命……看着越来越多的患者,苏千落心里开始被一种恐惧包围了。
苏千落一眼一眼看过每一位伤患,害怕突然哪一刻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就在其中。
“公子……”
竹真站在苏千落身后看着满地的伤兵,眼中带着些急切,又见苏千落呆在原地半响,知道王妃心中看到这些定也是百感交集,不得不叹气,战场果然是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只是此刻由不得她们多想,入目之处满是鲜血,她只得小声唤了唤苏千落。
似乎突然回过神一般,苏千落轻轻点了点头,几步上前,简单的帮眼前之人清理了伤口后,拿出竹真带过来的草药,给身前的伤者止住了伤口上不断流下的鲜血。
“诶呦,救救我吧,救救我吧……”由不得主仆三人细想,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将她们拉进这一场属于医者的战斗中。
没有足够的药物,只能给他们简单处理一下伤口,遇到十分严重的伤患才采取特殊处理。看着这些浴血沙场抱伤而归的将士,他们每个样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苏千落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将蚱蚕、地肤子共焙黄研末,加入麝香末(少许),混合研匀,用黄酒送服……”
“把大枣核剖出,将蜘蛛包在枣内,烧焦研为末,用黄酒120克冲服……”
“黄芪半两……”
减少吃饭休息的时间,有时忙得自己都忘了都忘记吃饭时间,尽管如此,每天被抬出去的人也是一批又一批。
几日下来,苏千落的生活中似乎只有睡觉吃饭和治病,身为军医,没有任何时间能让她来想治病以外的任何事情。
寻找明御扬的事情更是没时间去考虑,反正都离他那么近了,迟几天再去找他也不是什么问题。
“咳咳,大夫,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我…。。”看着这位患者的情况不太乐观,献血浸染了衣服,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苏千落连忙为他把了脉,看了看他的眼睛,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患者拉着苏千落衣袖的手也慢慢沉了下去,直到临走前嘴里还一直在说着“救…救我。”
苏千落贵为王妃,可面对着热血沙场的战士们,再尊贵的身份都早已放下,同时也是为了安全,苏千落从出发时就一直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竹真和兰雪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几日下来对苏千落都是以公子称,从不直呼王妃二字。
军营里的士兵们也知道有这么位小神医在这,这小公子看着年轻,医术却极为高超,对人也温柔,三人很快便和军营里的其他人熟悉起来,生活饮食上都比之前方便了不少。
到傍晚的时候,苏千落看着远方的晚霞映衬着落日,天边嫣红如火,衬托着渐渐变深的暮色,晚风中带着丝丝凉意,随着暮色渐深,树枝上片片落叶随风飘舞,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景在心中油然而生。
夕阳的影子投在枯树下,撒下零零散散的影子,望着两军交战的方向,苏千落红了眼眶,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在心里默默地向远方祈祷。
竹真拿着馒头出来找自家小姐时,就看到在枯树下发呆的苏千落,一个人的身影在黄昏下被拉长显得有些孤单,竹真在心里感叹着苏千落的不幸遭遇,从小便失去娘亲,没有父亲的疼爱,没有姐妹的关心……
希望小姐以后能够被温柔呵护,看得出王爷对自家小姐也越来越好,但愿王爷能一直对小姐好,这样也不辜负此行小姐为他付出的一片真情。
“小姐,吃点馒头吧,你看你又忘记吃饭了。”收起刚刚的感伤,竹真故作生气的走向苏千落。
“竹真,过来坐。”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两人并排坐着,默默地看着夕阳落下的地方。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显得格外耀眼。
“人的生命在灾难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痛苦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的全身,最终永远长眠。”苏千落许是这几天在医棚里看多了受伤或者死亡的士兵,心里徒然增加了许多感叹。
“小姐你不用太自责了,救不了他不是你的错。况且人生无常,谁又说得清楚下一刻生命中又会发生什么呢?”看着这样的伤感的苏千落,竹真竟有点不适应小姐的变化,只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苏千落此刻却毫无睡意。在苏千落眼前不断浮现着士兵呼救的场景。
“救……救我……”
似乎此刻都能感受到他逐渐微弱的气息。
虽然知道他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即使神医在世也难以挽救他的生命,但苏千落心里一直充满了愧疚让自己久久不能入睡。
此刻银白色的月光为万物铺上一层银纱,苏千落起身走到帷帐之外,入耳之处不断传来蟋蟀的凄切的叫声,漆黑的夜幕之上点缀着点点繁星,不知道他此刻在干嘛,会不会也是在和她一样正在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