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御扬好像回到了还没登基之前,那时的苏千落也还没有穿上繁琐华丽的宫服,她还笑得那么俏皮,坐在杏花树下的秋千上,对着自己笑。
可是当他想走近,她却突然从秋千上下来了,笑着看了看他,转身离去。
他抬手,叫她停下,可苏千落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三步一回头,笑着一步步远离他。
明御扬立刻去追,可是任他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她的步伐,她就这样笑着,从他的视线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恐惧席卷了明御扬的全身,他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皇上,您醒了?”侯在一边的陆山一见他醒来,就端着方才珠妃送来的粥,凑到他床边。
明御扬还有些恍惚,他……登基了?
半晌,明御扬才回过神来。
是啊,他登基了,娶了苏千落做了皇后,可是……
他突然想到,陆山当时匆匆跑进来,对自己说,苏千落她……
猛然惊醒,他抬头,对上陆山的双眸,眼神凌厉,问道:“我睡了多久?”太过着急,他竟然连“朕”都忘了说,直接用了“我”。
陆山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也愣住了,想了想,才回答道:“回皇上,您睡了一天了。”
明御扬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又冷冷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晨,晨时已经过了三刻。”陆山冒着冷汗,战战兢兢的回答他的问题。
晨时?明御扬一惊。
“那皇后呢?!”
不提苏千落还好,一提她,陆山手上的盘子都掉到地上了。
明御扬一看,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直接掀开了被子,大步向清安宫走去。
一路走到清安宫苏千落的寝殿前,明御扬只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里似乎,太过安静了些!不像上次来时那班哭泣声不断。
他走进寝殿,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等他走近床边,拉开窗幔一看,原本“熟睡”在床上的骄人儿已经不见了!
明御扬用力的扯着窗幔,怒上眉梢,大声吼道:“怎么回事!皇后的……呢?”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尸身”两个字,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苏千落的突然离世。
听到他的怒吼,战青小跑进来。明御扬看他一直低着头,又怒视他一阵,才指着战青,低吼道:“你给朕去查!若是一天之内找不到皇后,你,提头来见朕!”
“是!”战青得了命令,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即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明御扬一扬手,拳头重重的落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站在原地,良久,才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一股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
他看向窗下的梳妆台,想到曾经,苏千落每天晨起,就是在那里梳妆打扮,整理衣衫。一转目,又看到一旁的茶盏,近来他一直与她赌气,她一个人失落孤单的时候,会不会就坐在那里,喝着茶,静静地想着心事,会不会,也想到他?
明御扬突然想到,如果他没有冷落她,没有迎珠妃进宫,那是不是,他就能早点察觉她身体不适,就能早一些诊治,也许……她就不会永远都离开他?
可是已经没有这些假设,苏千落已然离去,像以前吃醋赌气一般,只是这次,她再没有让他后悔的余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找到了!皇上,找到了!”
战青几乎是跑进来的,等到了明御扬跟前跪下的时候,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明御扬却等不到他开口,直接起身。
“你不必开口了,带朕过去!”
说着,就大步离开了清安宫。战青起身追过去,一边给明御扬引路。
他一路带着明御扬走,越走,明御扬皱起的眉头就越深,这不是,去冷宫的路吗?难道苏千落还活了自己跑去了冷宫不成?
“就是前面了。”
直到进了冷宫,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明御扬才朝着前面的小花园一指,低声告诉他。
知道了苏千落的下落,明御扬自然不再等着战青带路,兀自向前。
近了,更近了。
明御扬一直在心中期待着,期待着苏千落从那个小花园里走出来,笑着跟他说,只是对他赌气,她并没有离开!
他多希望,她就从那花坛后面走出来,只要她走出来,只要她……
越想着,他的脚步越渐加快,只想快一些到那遮住他视线的花坛后面,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可最后,他还是失望了!
花坛后面的确站着一个人,但那人不是苏千落,而是她的侍女,竹真。
竹真背对着他站着,连明御扬到了也没有发现,她的手不断抹着脸上的眼泪。而就在她的面前,是一垛燃烧着的草垛,上面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如今已经被烈火烧的焦黑,几乎辨认不出容貌。即便如此,明御扬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身形,必定是苏千落无疑!
他目光停在那些燃烧的火焰上,一时间竟然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他一步一步走上前,直到走到竹真身边,竹真才发现他。
竹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像他施礼,而是目光呆滞的看着火焰中被灼烧的躯体,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出声。
“主子生前就已经吩咐过奴婢,让奴婢在主子死后将主子带到这里来,火葬。”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像一把闷锤,直击明御扬的心口,痛的他几乎直不起身。
为什么她要选在冷宫?
为什么她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知道,她选择把自己葬在这里,想必对他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失望到甚至连肉身,也不肯留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冷宫,化作飞灰,离开他的世界。
明御扬心口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他们像是一双手,将他的心紧紧的揉成一团。
他终于还是没有撑住,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