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人民医院。
神情憔悴的苏柳江抬头看了眼点吊瓶，动手调快了输液的速度后又翻看起了面前的文件。
早在年前的时候她就有些轻微感冒，不过当时她没有在意，随便吃了几片药之后继续工作。直到前天，一直没有好转的感冒忽然加重，不得以之下这才选择了住院。
稍微有些好转，苏柳江就开始坐不住了。
公司刚刚谈了一笔价值七千万的纺织品出口订单，如果促成的话，可以轻松赚到差不多五个点的抽成。
这还是领新贸易第一次有机会接触超过五千万的订单，所以苏柳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担心会出现什么差池。
赚钱倒是其次，对于现在正拓展业务的领新贸易而言，更在意的是这笔订单所能积累到的经验，以及能否横插进纺织这个领域。
事实上，随着国内经济进入新常态，整个制造业增速减缓，原本堪称支柱产业的纺织业也受到影响，倒闭潮甚嚣尘土。
一方面是日益恶劣的大环境，另一方面则是愈发激烈的市场竞争，纺织业的前景就算是业内人士也不太看好。比如在当下比较火爆的通信等行业，一般大型贸易公司的抽成差不多都能到十个点左右。
以苏柳江的阅历和眼光来说，自然不可能犯下公司发展方向偏差的严重错误。至于其中的一些隐情，就只有她自己能够知道了。
等到药输完，苏柳江喊了护士帮忙拔针，办理出院手续。忙完这些，正当她想要打电话联系客户的时候，这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插上充电器，她开机后拨出了一个号码，似乎有些厌恶的蹙眉道：“崔总，我是苏柳江，你看现在有时间吗，我去你们公司谈谈订单的事情。”
“苏总啊！”
电话对面立即响起一阵十分油腻的声音，“一直都打不通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不想合作了。冠美贸易那边一直在等我们的回复，态度可比你们热情多了。”
“不好意思，崔总，刚才手机没电了。”苏柳江回答道。“你在公司吗，我现在就过去。”
“过来可以，不过我现在不在公司。”崔总回答道。“你现在来榕江会这边，到了打电话。”
“……”
没有给苏柳江回应的时间，电话便已经挂断。
苏柳江轻叹一口气，收拾完东西之后，便打算乘车前往榕江会。
正应了那句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这笔订单是她花了三个多星期时间，亲赴瑞典两次，才和这个叫‘Ping’的品牌达成了合作意想。而这个崔总则是品牌官方位于国内的代理人，除了销售，还负责原材料的采购。
原本对方就对她绕过自己，亲自去瑞典的事情有些怨言，数次从中作梗。好不容易解决了大部分麻烦，对方却也调转了方向，经常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更是暗示她只要接受潜规则马上就可以签约。
苏柳江自然不会沦落到接受这种条件，只是一时间也没有和对方撕破脸皮。
出了医院，苏柳江拦了辆车，直接前往了被当地人称为销金窟的榕江会。
……
好不容易才从职员嘴里知道消息的杨戈刚赶到医院，几乎是下车的同时，他便看到了苏柳江进了不远处的一辆出租。
重新钻进车内，杨戈立即道：“跟上前面的车！”
“好嘞！”
出租司机答应一声，立即发动了车子。
等到前车在榕江会前停下，出租司机接过钱的同时，操着一口语调诡异的普通话道：“小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凭借老司机的职业素养，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钻进前车的苏柳江。尽管没有看清楚长相，但有猜出对方一定不简单。
再结合杨戈的要求以及停车的地方，他已经脑补了一处女友下海的戏码。等到再望向杨戈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怜悯的神情。
“什么事情？”杨戈疑惑道。
“看开点这种事情，冲动的话最后受伤的会是你自己。”司机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指了指车顶上空道：“榕江会可是大人物开的，不能闹事。”
觉得莫名其妙的杨戈接过零钞，下车后边大摇大摆的朝榕江会里面晃了进去。
……
苏柳江打完电话，随即又打开了包里的录音笔。
跟着服务生，苏柳江进到了一个乌烟瘴气的包厢。除了肥头大耳的崔总之外，另外还有两个男人以及几名衣着暴露的陪酒女。
崔总十分热情的招手，示意苏柳江坐下后道：“苏总，喝点什么？”
“不用了！”
苏柳江回答道：“咱们还是先谈谈订单的事情！”
崔总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自顾自的端了杯酒道：“苏总这是看不起我，连杯酒都不愿意喝？”
“没有。”
苏柳江回应道：“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来这之前刚从医院出来。”
“身体不舒服？”
崔总立即充满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好些了。”苏柳江从包内掏出一份合约道：“这是我拟写的订单合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包厢内灯光昏暗，想要看清楚旁人的表情都费劲，更别说合约上的条款了。
崔总拿起合约，一脸随意的扫了眼道：“这里好像不适合谈工作。”
苏柳江建议道：“隔壁有家咖啡厅。”
崔总摇了摇头，呷了口酒之后，将手搭在了身旁陪酒女赤裸的大腿上道：“我现在不想喝什么咖啡。”
“明天我去你们公司行吗？”苏柳江问道。
“明天我不上班。”崔总回答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总部说了要我在周五前将合作的事情确认下来，今天已经是周四了。”
“……”苏柳江蹙眉。
“不瞒你说，我已经约了冠美贸易明天下午见面。”
崔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柳江道：“人家比你表现的有诚意多了，答应会给我利润的百分之十提成。不过嘛，毕竟公司总部对你的印象还算不错，如果你晚上留下，那么我明天早晨就能和你签约。”
话一说完，崔总的身子便贴向了苏柳江，一把抓住苏柳江的手道：“你觉得怎么样。”
苏柳江抽出自己的手，径直起身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回去之后我就会帮你联系你们总部。”
崔总脸上的肥肉抽搐，立即对旁边看戏的两人道：“拦下她！”
两名男子同时动身，急忙拦了过去。
苏柳江倒也没有束手待毙，根本没料到崔总竟然敢动手去抢的她立即拎着挎包朝包厢外跑去。崔总和包厢内的另外两名男子同时动身跟了上去。
刚出门，苏柳江便撞到了一个路过的客人，“对不……”
道歉的话说了一半，她忽然止住声音，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对方之后，扭头继续朝会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