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然绷直了身子,想要硬气的离开,可偏偏,双脚一步都迈不出去。
她站在原地,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见,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她才猛地转身,兀自朝着他这边走来。
她的小动作,自然全都落在男人的眼里。
裴琰单手支在车窗上,幽深如墨的眸子微微眯起,冷眼看着。
季安然二话不说,走到后座一侧,伸手拉了拉车门,纹丝不动。
她又拉了拉,依旧没有拉开,刚要发作,就听着男人凉薄的开口:“我不是你的司机。”
季安然这才恍然,贝齿轻咬着下唇,咬了两下,转而拉开副驾的位置,上了车。
男人的脸色,这才稍霁了些,施施然的将车子重新启动上路。
他睨了眼她身上穿的,轻笑:“你怎么不索性摆个村姑的造型出场,那样或许更惊艳。”
“需不需要我跟媒体说声,我是你的人,是不是更惊悚?”她冷笑出声,单手同样支着车窗,一手托腮看着他。
她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是一个侧脸,完美的线条,立体的轮廓,都彰显着他的矜贵和不凡。
上天真是不公平,怕是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不但拥有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就连这张脸蛋,都是这么让人神魂跌倒呢。
“看够了吗?”男人好一会才出声,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偏头看向她,“只要你不介意,哪怕说是裴太太,我都没意见。”
季安然吃瘪,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
“这么惊讶?”裴琰余光捕捉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她眨了眨眼眸,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淡淡开口;“你带我去哪?”
“自然是看场好戏。”男人莫测一笑,只是眼眸中迸射的寒意,令人胆颤。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将车子停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门口。
她不免有些诧异,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男人,可某人不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那头看。
她看到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从他们身后超车,伴着吱呀一声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停在了别墅大门口。
那车牌号她认识,自然是陆致远的。
季安然不傻,再这么一联想,大概就猜到了里面住着的人是谁,还真是金屋藏娇啊。
陆致远下车的瞬间,人就跟着跑了起来,那周身的气息都透着焦急。
她本能的朝着别墅那头看了眼,是不是苏曼出了什么事。
这时,裴琰已经率先下车了,那坦荡荡的模样,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
“不好奇?”他绕过车身站在她面前,顺手替她将门打开。
季安然哪里会不好奇,这个女人,是他陆致远不能碰的禁忌,可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她挺直了背脊坐在车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点点收紧,指甲嵌进了肉里,可她像是不觉得疼一样。
裴琰看着,一点都不着急,斜倚着车门,就这么散漫的看着她。
她微微仰着脑袋,一双杏眸水波流转,明明没有任何眼泪,可偏偏让人感觉怜惜,那种欲哭不哭的模样,太能揪动人心。
“苏曼,你给我清醒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远远的,她都能听见别墅里传来陆致远气急败坏的吼声。
她望了一眼过去,才发现这男人刚才是有多急,竟然连别墅的门都没关上。
“你放开我,不用你管,你走,你给我走!”苏曼的声音,柔中带刚,声嘶力竭般的哭声,更能牵动人。
季安然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唇角似有若无的掀起一抹笑意。
那争执声,她想不听到都难呢。
“你给我冷静点,苏曼,你看我,你看着我……”
“我不,我不听,我什么都不要听,你走,你走啊!”女人的声音,近乎崩溃的癫狂,“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之后,男人的声音弱了几分,隔着距离,听不真切。
女人抽噎的哭泣声,依旧传了过来。
季安然总算动了,她抬眸看了眼天空,为什么是晴空万里呢,这时候不应该来点阵雨,更应景吗?
“裴少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对陆致远还有陆家,彻底死心吗?”她冷冷勾唇。
季安然弯腰下车,再也不看裴琰一眼,鼓足了勇气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她只觉着脚底跟灌了铅似得,沉的抬不起来,每走一步,就感觉凌迟一般。
季安然不由想到了变成人形的美人鱼,虽然拥有了一双漂亮的玉足,可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一如她现在。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绵绵细雨。
老天还真是待她不薄,刚说不够应景,这会就下雨了。
雨势还越来越大。
她隔着雨帘,水雾朦胧的看着敞开的客厅里,纠缠不清的男女。
“你走啊,你还来做什么,你都准备和安然结婚了,你还管我什么死活!”苏曼泪眼婆娑,眼泪跟决堤似得,情绪异常激动。
陆致远本就放不下她,此刻更是了,哪里会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他用力的抱住不断挣扎的苏曼,双手紧紧箍着:“你胡闹什么,你要敢死,我让这别墅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给你陪葬!”
“陆致远,你混蛋……”她趴在他怀里,呜呜地哭着,小手垂在他肩上,只是没什么力度。
他耐着性子哄着:“好,我混蛋,我特么就是大混蛋。”
他握着她的双肩,扶起她,抬手轻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不哭了,以后不许动不动就死啊死的,我经不起你这么吓。”
“致远,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去死,我死了就能成全你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相信我,嗯?”
这个样子的陆致远,是季安然没有见过的。
她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两人出神,思绪有些飘。
蓦的,一把大伞出现在她头顶,眼前的视线随之变得清晰了起来。
“你现在进去,或许陆大公子还会因对你仅存的那点愧疚,答应替季家弥补那亏空的五百万。”裴琰神情淡漠,明明是和她说着,视线却看着前方。
“万一人家真的当着我们的面自杀了怎么办,我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她笑得一脸明艳,只是细看,不难发现那笑意不达眼底,眼眸中一片的清冷淡漠。
“那岂不是正好,你轻轻松松的挤掉了最难对付的情敌。”男人轻笑,这会才不疾不徐的将视线收回,落在她的脸上。
季安然冷笑,抿着红唇没有接话。
屋里的两人,显然算是和解了,气氛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
“致远,我不想听到关于你和她的一切,我承认我自私,我以为我能够接受的,可当我听到你宣布要和她结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无法承受,我只要一想到她顶着你未婚妻的名分,我就……”
“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柔柔的安慰着。
“我是不是很坏?”
“没有,你要是无所谓了,那才是不够爱我。”男人脸上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笑着亲了亲怀里的人。
“嗯,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
“那你……还会……”娶她吗?
苏曼很巧妙的没有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可这种越是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越能让男人心生不舍,觉着让她说完,都是对她的残忍。
“不要乱想,我不会跟她结婚,也不会和她有什么。”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季安然听到这个男人这样说了。
明明心脏早就疼的没有知觉,可再次听到,依旧会有钝痛。
季安然突然毫无预兆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琰一身矜贵,清冷的站在雨中,单手撑着雨伞,单手随意的插在裤兜,别有深意的盯着别墅里的一对男女看了眼,又转身站在原地,盯着匆匆离去的女人背影看了一会,这才缓缓跟了上去。
上车,他从后备箱里拿过来的毛巾递给她:“擦擦。”
女人没有接,神色木然的盯着前方。
他偏头看了两眼,轻叹了声,昂然的身子探了过去,将毛巾罩在她头上,刚准备替她擦干,副驾上的小女人瞬间翻脸。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啪的一甩,直接砸在了他的俊脸上。
“裴少也就这么点伎俩了吗?”她的声音,寡淡而寒凉,一双杏眸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的目光。
季安然再蠢,也知道这不过是他故意带着自己来看的一场戏,刚才不论自己冲不冲进去,结局都是一样的。
她要是进去了,依着陆致远对苏曼的维护,只怕是彻底闹翻了。
可她不进去,以她自己的性子,在亲眼目睹他和苏曼的背叛后,自然也是不会委曲求全到连最后的尊严都舍弃。
所以不论是哪种,他裴琰都成功了。
男人被砸了脸,竟然没有半点动怒,好脾气的靠在驾驶座上,淡淡开口:“季小姐遇人不淑,难道这气也要撒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