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年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走吧。”
然后自己先一步进去，沐辰泽和朱顺走在一起，担忧地说道，“你怎么能让她进去？这多危险？”
朱顺还没说话，沐辰年却是转过身来，“朕倒是很好奇，她怎么出来的？难道这禁宫里的守卫都是摆设吗？”
他的声音很轻，淡淡地像是脑补尽心地不在意，朱顺却是听得心里一疙瘩，年前这位皇帝，可是出了名，表面上越淡定，心里越生气。
朱顺有些心虚地往沐辰泽身后躲了躲，“皇上，她是野惯了，鬼点子一大堆，很难有人留得住她。”
沐辰泽很淡很淡地仰头点了点头，玩味地说道，“是吗。”
端木澜这时插嘴问道，“朱将军，怎么大家好像都认识你这堂妹？”
朱顺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了，难道要他自己说，他骗了他吗？
倒是沐辰泽就来解围，“什么堂妹，都不是一家姓，那是前几日进宫的北汉妲娅公主，皇上的如妃。”
端木澜突然觉得心间一阵酸软，像是泡在了醋缸里，愣了半天，只能简单地说道，“没想到，她们北汉女子当真如此豪迈。”
另外三人不置可否，显然也是认同他的评论的，朱顺也跟着沐辰年进了里面，边走边说，“还是跟上她的，她就是一闯祸精。”
看着走在楼梯上，上了二楼的段一诺，朱顺只觉得头疼，她是蠢到什么地步，以为穿上男装，束上头发就是男子了吗？
所幸，老板只认钱，虽然也奇怪她一个女子穿成这样进来，却没多说什么，高高兴兴地收了钱，安排她上楼上雅间，朱顺他们也跟着她进去了。
一进门，段一诺就毫不避讳地自己添茶喝了，也不管他们，只说到，“我不知道我带的银子够不够啊，你们自己看着玩儿啊，别过分了。”
段一诺一直以为这种地方就是销金窟，所以怕自己带的银子不够，不过她显然想多了，这里大家都是讲究明码标价，心甘情愿的。
朱顺看了她那一眼坐没坐姿，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头疼地走到她旁边走下，“有皇……我们在这里，谁还要你付银子，可起码你能不能有点样子？”
段一诺皱着小鼻子愣了他一眼，没搭腔，知道有人会付钱，她自然高兴，赶紧就叫了人，上了一桌子的酒菜。
还额外又叫了一壶菜品上推介的桃花醉。
点好了菜，也叫了酒，自然是需要姑娘的，沐辰泽看了段一诺一眼，最后还是淡淡地说道，“让红樱过来吧。”
一屋人消费可不低，老鸨高高兴兴地就下去叫人了，很快，就有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丫鬟抬着她的木琴。
想来这青楼也是有规矩的，身份高一点的姑娘，都会有丫鬟，比自然人家的姑娘还过得舒服些。
那姑娘一进来就是一阵寒暄。段一诺不感兴趣，恰好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干脆埋头吃菜。
红樱为他们弹琴，屋子里没人说话，都安静得听着，只是偶尔能听见段一诺卡擦卡擦嗑虾的声音……
实在，所有雅兴都没了……
等段一诺发现大家都在看她的时候，她才从盘子里抬起头来，嘴角沾了橙色的汁液，可能是离盘子太近，鼻尖上都是，这个样子，像是偷吃的猫咪，偏偏她还丝毫不自知地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朱顺恨不得拍死她，太丢人了，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丝帕，很自然却粗暴地擦干净她的脸，对面的沐辰年眸光不自觉地深沉了些许。
红樱也停止了弹琴，静静地坐在琴边，等朱顺擦完了，才笑着问道，“小姐是不喜欢红樱的琴声吗？”
段一诺被吓得打了个饱嗝，这才着急地说道，“对不起啊，我这人没什么浪漫艺术细胞，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啊？”
沐辰泽刚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闻言受不了地想笑，憋不住，一口呛了起来，他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取过桌子上的手帕擦嘴。
朱顺这下是真得没忍住桌子下，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她失痛，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智商被猪啃了，出门之前能不能束……束……”
朱顺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她说这个，更何况周围的人都在看他，段一诺随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下意识地双手抱胸。
她怎么给忘记了。
她的那些小动作，傲娇的小表情全部落在了人们眼里，别有一番风味，红樱心下自愧不如，这女子勾人而不自知，这才是男人最容易沦陷的吧。
红樱笑了笑，虽然段一诺表现出来的错误很多，她却只是简单地说道，“小姐虽然穿了男装，束了头发，可是男女差别还是很大的，红樱自幼在这种地方长大，能一眼看出来也不怪小姐，再说了，你带了流苏的耳坠。”
段一诺下意识地伸手若摸耳垂，果然，早上司仪给她打扮的时候戴上的，她以前做医生不爱打扮，所以晚上出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耳坠。
红樱难以克制地笑了起来，由衷地说道，“小姐，实在有趣。”
绕是脸皮再厚的段一诺，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她也脸红到脖子根，低着头盯着桌子，好半天不敢抬起来。
而端木澜从进门起，就一直喝着闷酒，还好桃花醉酒不是很浓，他也不是醉得很厉害，没坐多久，就起身跟沐辰年告别。
沐辰年见他一晚上闷闷不乐的，很干脆地让他先回去了，他临走前，别有深意地看了段一诺一眼，而她脖子都还是红的，头都没抬。
朱顺发现了他的注视，轻轻叹了口气，不管重来几次，段一诺始终不会爱上端木澜的，他们始终有缘无分。
等端木澜走了，他们又无关痛痒地聊了会儿，段一诺扭捏了没多久，抬头看了眼沐辰年，小声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很忙，怎么也有空跟他们出来混？你今晚不用方差吗？”
沐辰年泯了口，只感觉满嘴都是桃花的香甜，他扫了她一眼，很淡定地点头。
沐辰泽正想着怎么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闻言看着沐辰年道，“反正你今晚也没事，不如把她送回去吧，出来太久，影响不好。”
段一诺没做他想，只以为他们有事商量，看沐辰年也答应了下来，这才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段一诺回头跟红樱招招手，算了打招呼就出去了，倒是红樱楞了楞，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要知道他们这种地方的女子，从来不受女性尊重的。
夜间又下了雪，地面上有铺了一层，马车等在门口，见两人出来，很快替两人撑伞，沐辰年伸手接过伞，挥手让那人下去，亲自给段一诺撑伞，“刚喝了点酒，闷闷的，不如我们走着回去吧。”
段一诺吸了吸鼻子，冷得直哆嗦，很快刚刚替伞的小厮抱着男士披风而来，“姑娘，只有长披风了。”
段一诺倒不是很介意，接过来就自己披风上，“走走好了，刚吃撑了。”
身边走着一个人，还为自己撑伞，段一诺显然有些拘谨，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话题，“我们都见过两次了，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名字呢。”
沐辰年没说话，只是听了下来，雪哗哗地下着，身后跟着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夜色里，段一诺只听见他淡淡地说，“我都能猜到你是那妲娅公主，你不如也猜猜看？”
段一诺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人都不认识几个，怎么猜？”
沐辰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装的，这才从新开始走，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我们还是说说你吧，我听说如妃娘娘病入膏肓，你这样子，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段一诺心里咯噔一下，讪笑道，“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今天见过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
至于为什么迫不得已，她却没说，沐辰年也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也就没问下去，他也做了自我介绍，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果然是一点都不知道。
一路人也没有多少交流，关键是段一诺觉得沐辰年好像对自己有意见，所以脸始终冷冷，她也就没在说话。
到宫门的时候，段一诺接下披风还给沐辰年，“谢谢你啊，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先进去吧。”
夜里有风刮过，她哆嗦着搓了搓手，转身就想往另一边走，沐辰年一把拉住她，披风掉在了雪地里，耳边响起他不愉地声音，“你去哪儿？”
段一诺回头看了他一眼，“翻墙啊，我可是偷跑出去的，难不成光明正大地跟着你进去？我还不想死那么早呢。”
沐辰年还是没松手，“知道会受罚，为什么要装病？偷跑出宫？你这些罪责可都不轻啊，你倒是出来玩得开心了，不怕你的侍女们受责罚？”
这个方面的问题段一诺倒是真的没有想过，不知道怎么办了，却还是坚决地不跟沐辰年一起进去。
沐辰年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我猜猜，你装病，是为了躲避侍寝吧？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段一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连那皇帝长那样都还不知道，跟谁说去啊，再说了，这种事情能明说吗？我要去明说了，皇帝不得以为我藐视他的皇威，指不定一不高兴还得杀了我，多不划算啊。”
沐辰年有些无语，他什么时候这么不通情达理了？
还没想好说什么，段一诺却是接着说道，“再说了，认都不认识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床上，你不觉得这不像夫妻，反而更像去青楼嫖的吗？想想就让人觉得反胃，你也不要觉得我说得过分，我已经很给那皇帝面子了，我们之间的和亲，那就是个交易，为了两国的和平嘛，我懂的，所以嘛做做样子就行了，谁还指望遇上真爱啊。”
绕是口舌再好的沐辰年，也一瞬间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因为他发现，虽然她的话露骨又难听，可道理的确没错。
就这么一愣神间，刚还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偷偷绕到了宫门的另一边，探手给他打了招呼，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