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顾府大火,端敏先是一惊,纵然再不喜欢,总归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因此听闻无碍之后还是着人送了一些伤药过去。
她真正不放心的人却另有其人。
“长乐呢?”
“乡君此刻在后花园。”
端敏公主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胸口的起伏却看出她的慢慢聚集的怒气:“去将她叫过来。”
曼儿鲜少见到端敏公主对顾长乐这样疾言厉色,当下眼光闪了闪,得了话却不向外走。
“公主,您是不是对长乐乡君有误会,以为是她放的火?”
端敏冷哼一声:“误会?她以为她在宫里头构陷顾欢本宫不知道?若不是本宫派人杀了那小太监,她如何能安然到今日?还有上次顾熙之的事!”
“公主——”
“不许替她说好话,还不快去!”
听闻端敏公主叫自己过去,顾长乐心里很开心。那日从宫里回来后端敏公主便将她关在房里,但她知道最后关头,母亲还是选择了她。
顾欢是母亲亲生的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不上这十多年的陪伴养育的亲情。
而且最让她高兴的事听闻顾欢昨晚院里失火,差点烧死,想起啦就觉得好笑,只是可惜竟然没把她烧死!不过总归是一件好事!
顾长乐百般的喜悦朝端敏公主的院子里走过去,今日她还特意挑了一袭嫩绿色短绣腰襦,发髻垂髫,配着两支梅花簪子,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活泼灵动的气质。
端敏想起手把手带大的女儿才这个年纪便学会在她背后搞这些阴狠的手段,正在气头,见顾长乐一脸喜色,走来心情愉快的样子,问道:“什么好事让你这般开心?”
顾长乐一脸诧异,见端敏脸色阴沉,满心欢喜却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母亲?”
“本宫问你,顾欢院子里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母亲说什么?你怀疑是我放的火?”
见顾长乐一脸受伤的表情不似做伪,端敏公主心底也疑惑起来。
“真不是你干的?”
看着眼前委屈的顾长乐,端敏公主又想到顾长乐那副令人头痛的性子。她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端敏根本拿不准顾长乐话中的真假。
顾长乐猛地擦了一把眼泪,恨恨道:“既然母亲你不信我,又何必问我。”
说完扭过头跑了出去,端敏心一紧,赶紧叫曼儿跟上了去。
要不是她,这顾欢倒真是个多事之人。
另一边,顾欢正和老夫人也在商量昨晚的事,崔妈妈忽然快步进门,张嘴说道:“老夫人,圣旨!”
老夫人微微诧异忙问道:“国公爷可回来了?”
“国公爷,还有几房的老爷夫人还有熙之少爷都已经通知去前厅接旨了。来通知说,宣旨的李公公只说是大喜事。”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荣国公之孙女顾欢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逢赵国世子容显适婚之龄,当择贤女与配。值顾欢待宇闺中,二人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顾欢许配世子容显为世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宣完旨,李公公见顾欢面色冷淡,没有一丝喜悦,沉了沉:“荣国公接旨吧。”
荣国公忙的上前接过圣旨,看了一眼顾欢,眉头微微皱起。
老夫人见状示意王妈妈给李公公塞了一大锭银子,问道:“李公公,老身请问一下,这圣上可还有什么指示?”
到底是拿了好处,李公公笑了笑道:“还是你们荣国府的有福气,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可不是圣上开的口,是赵世子亲口去找圣上求的。”
亲口求的?
顾欢眯起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如此她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老夫人着人将李公公送走,顾熙之顿时嘲弄不已。
“这下好了,乡下丫头配上病秧子,这可真是天下绝配啊!”
长安城里谁都知道,赵国质子风流倜傥,貌比潘安,被人称为小卫玠,只是这命呢,也跟卫玠一样,从小体弱多病。
嫁给这样一个人,可谓是随时都有守寡的可能。
“你怎么会认识赵世子?”国公爷收起圣旨,沉着脸问道。
顾欢心下冷笑,果然不是亲生的,这还是她和这位祖父的第一次见面,竟然这般冷血。
“回国公爷的话,欢儿刚回国公府有,又是深居简出,哪里会认识什么赵世子。”
国公爷皱了皱眉头,沉思一番,转身就朝着外头走。
“老爷你去哪儿?”
国公爷并没回答,但顾欢猜他必然是去宫里,荣国公府表面素来不参与任何一派,更别说如今是个他国世子扯上关系。这国公爷也不傻,有时候皇上金口玉言赏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给你的,就看你能不能读懂圣上的意思。
显然,这次国公爷没有读懂,顾欢自然也没有弄懂。
“如今圣旨一来,明日便要进宫谢恩,你可还吃得消?”
“不碍事的。”顾欢嘴角带笑,老夫人点点头,心中对顾欢的惊讶又多了几分。
这股子沉着,冷静非常人所能及,她甚至看不透这个丫头心中所想。到底是这丫头太简单还是太复杂?
月夜无声,冷寂犹如阴谷。
这几日长安城的雨就没有停过,此刻绒绒的细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城内无声,百姓早已入睡。
城内长亭街东侧,摄政王府四个大金字在灯火的映衬下冉冉发亮,刺得人睁不开眼。门外站了四个守卫,忽听的远处一阵咕噜噜地马车的声响,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片刻,一辆简单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守卫见到车上下来的人,顿时转身去开了门。
屋内,从香炉里氤氤氲氲的飘出雾来。
桌案上摆着一盘黑白子棋子,两边分坐一人。右边的人一身冰蓝色秀金丝暗花纹袍,身形挺拔端正,这便是及冠便封为摄政王的元祁。左边的人一身紫色镶玉锦服,身形偏瘦,一只脚弯曲踩在坐椅上,正是今日求了皇上赐婚的赵国世子赵容显。
这盘棋,已然是残局,元祁捻起白子,淡然问道:“你与顾家那女子认识?”
“算是吧。你作为摄政王,皇上的意思你会不知道吗?马上就到了回国的日子了,皇上想把我留在这里,我自然要遂他的意思。”见元祁落了棋子,一面思索一面回答。
“所以选择了国公府的人?”
“对,换成旁的,他必然疑心。可这个顾欢刚刚回到国公府,对皇上来说,这是我最好不过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她若到我身边,会比寻常女子更容易活下去。”
元祁的手微微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一双干净稚嫩的眼睛。
淡声道:“是么?”
第二日,黎明出更,朝霞泛金。
昨晚又下了一场雨,天气变得更加冷了,丝丝冷风吹在顾欢的脸色,让她微眯起了眼,蒙微给她准备早膳去了,瑶乐上前替她加了一件披风。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呢,小心再着凉。对了,方才老夫人派人来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让我们快些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说完,顾欢干脆重新躺在榻上去了。
瑶乐抿了抿唇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小姐说得对。
老夫人带着顾欢进了宫,女眷是很难见到圣上的,因此他们谢恩要先到了永呈宫其后还要再到皇后的凤栖宫。
永呈宫内,皇后刘氏同在,因此也就免了再去一次凤栖宫。皇后是前尚书令的独女,孕有大皇子和四皇子共两位皇子,只可惜大皇子夭折,如今四皇子李仲是她唯一的儿子。
皇后不喜争斗,因此教出来的儿子同样不谙世事每日闲云野鹤乐得逍遥自在,后来被封为襄王驻守边关,更没有参与之后的皇位之争,也因此上一世在新帝登基之后这对母子都没有被波及。
总的来说,顾欢对这母子的印象偏好。
皇后细细将顾欢端详了一番,最后和善道:“太后同本宫提过你一次,说你相貌有几分像端敏,现在一看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皇后娘娘谬赞,能与端敏公主相似是臣女的福分。”
皇后点头:“虽说你现在还叫她公主,可总有一日你们还是要以母女相称的。”
“皇后说的不错,顾欢,你应当多去公主府走动才是,否则将来嫁了人哪来时间。”太后说完又对着一旁的老夫人道:“顾夫人,哀家说的对吗?”
老夫人虽是一怔,但极快反应点头:“这是自然的,欢儿终究是公主的女儿。皇家的血脉。”
顾欢垂下眸子,纤长睫毛剪在眼睑上,让人看不起她的情绪。太后的话给了她以后再顾府的一层保护伞,往后即便是老夫人也会对自己上心一些。
她来不及深究为何太后会突然向自己示好,就听得殿外嬷嬷的声音。
“太后,您看谁来了。”
说完,一道小巧的身影从永呈宫的殿门一步踏入,紧随而至的便是一道稚嫩的童声。
“喜儿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进入众人视线的是一个约莫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