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祁坐在床榻边上，她的味道传来，不似那些女人的脂粉气味，呼吸间都是女儿家的香软气息，意识到自己思绪偏远元祁干咳一声回到顾欢的问题上。
“猜。”
“方才我猜的是王爷的品行，现在王爷要我猜的是你的心思，这哪里是我这个小小女子能猜到的？”
“你的嘴上功夫，本王也不是第一次领会到。”他顿了顿又道：“明日喜儿会进宫面见太后。”
顾欢道：“太后再喜欢喜儿，也不会因此来管国公府的家事吧？”
元祁：“只要太后同意五日后的庙会能让你一同前往，你眼下的难关便算是暂时过去了。”
元祁说的庙会，是在年节前一个月中安排的三日专属皇家和贵族的庙会，到时候除了皇上，太后还有宫中较有资历的妃嫔、各个皇子公主以及各个贵族官员家中较为出众的小姐公子都会前往。
当然出众二字如何评断便是由宫中礼部安排，大多是背景深厚或是才华横溢的人，至于顾欢这样的便算不得出众，因此除非太后口谕，否则根本轮不上她。
“若是太后不同意呢？”
元祁没说话，顾欢以为她的怀疑让元祁不高兴了，道：“那我等着。你……唔”唇瓣上忽而被一双冰凉的手掌覆盖，将她快要说出口的话闷在后喉咙里。
屋子里安静下来，顾欢这才听到屋外细小的脚步声，她目光骤冷，堪比外头冰凉的冰雪。但耳畔温热的气息却骤然让她放松了些许警惕：“别吵。”
男人的气味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包住，呼吸声近在咫尺。
察觉顾欢点了头，元祁这才松开了她，他握了握手，掌心还有一丝温热。
只听房门再次发出‘吱呀’的声响，黑暗里，顾欢和元祁面色平淡，等待那人的下一步动作，只见黑影熟门熟路的朝着顾欢的床榻而来，顾欢眯了眯眼右手伸向枕下握住匕首，左手却被一片冰凉盖住，她怔了怔又感觉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好似安抚。
顾欢下意识侧过头去，但黑暗里除了他清冽的气息什么也看不见。
危险瞬间靠近，电光火石之间，顾欢整个人被带起从床榻翻了下来，她被元祁抱在怀里，从她左手夺过那柄匕首，黑暗里却似能看透万物一般朝着刺客扔了过去，只听一声闷哼传来，刺客迅速逃向门口，元祁放开顾欢一个闪身靠近发声处，，而后又听得一声呜咽便再也没了声响。
屋内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火光，将元祁身前照亮，露出他一身冰蓝色的金丝锦缎袍子还有那俊气漠然的脸。顾欢垂眼看了看地上显然已经命丧黄泉的刺客，惋惜道：“为何不留他一条性命，兴许还能知晓是谁要害我。”
元祁闻言，睨了她一眼：“方才他想杀本王，你让本王留他一命？”
“问完再杀不是一样？”顾欢走上前弯身伸手在刺客脉搏探了探，确实已经死了。
元祁：“你在怪本王？”
顾欢一怔，讪笑道“我哪敢？王爷多心了。我还要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能对这地形有如此熟悉的，还有问的余地吗？”元祁冷哼道。
顾欢眼睛一亮：“这么说王爷知道是谁？”她顿了顿不能确定的缓缓道：“还是王爷来之前就知道今晚有人要行刺我？”
元祁没说话，将火折子递到蜡烛前，屋内瞬间沉浸在昏黄的烛光中，元祁的视线从顾欢漆黑的眼中收回，又从尸体旁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水壶却皱了眉头，别说凉水，里头竟是空空如也。
顾欢笑了笑，朝元祁走了几步：“只希望王爷下次来的时候，能在我这里喝上一壶热茶。”
元祁抬了抬眸子，眉眼狭长意味不明道：“下次也这个时候来？”
“……王爷要真想来，我也拦不住。”
元祁：“今日赵容显没有问你什么？”
“没有。”顾欢知晓元祁的意思：“也许他觉得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实话吧。”
元祁：“若是本王问呢？”
顾欢默了默，便听元祁道：“去睡吧。”
“那王爷你……”
“你不走我怎么睡？”她闷声道。
元祁：“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如我陪王爷再坐一会儿吧？”一个大男人在屋子里，还有一个尸体躺在地上，让她安然入睡？她实在做不到。
“柴越。”他说完，不知从哪里闪过一个身影，单膝跪地等候元祁吩咐，顾欢认得，这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柴越。
元祁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处理掉。”
“诺。”
尸体处理完，元祁抬眼看向顾欢处，顾欢一怔，就听元祁道：“柴越这几日会留下来，本王走了。”
“王爷。”顾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叫住他，见元祁已然转过头用那亮如星辰的眸子疑惑看着自己。她讪讪道：“路上小心。”
元祁一愣，缓缓点头，再次转身离去。
焕荣府
便是皇上赐给赵容显作为婚邸的府宅，后被赵容显取名焕荣府，与顾欢的欢字还有赵容显的容字同音。
府外有四个守卫，一人打了个哈欠，身边人惊道：“谁！”
“怎么了？”几人相继四顾，却是空无一人。
“可能看错了吧，好像有个黑影过去。”
片刻，一个黑衣人翻过外院的院子又转过几个建筑而后才前往里面楼阁，楼阁上烛火通明。
黑衣人上到楼阁，只听里头的人声音沙哑：“进来。”
“世子。”
“怎么回来了？”
“属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比属下先去了。”
赵容显：“哦？是谁？”
“是摄政王的人。而且摄政王也亲自去了，属下等了一会儿，看见摄政王从荣国公府出来。”
赵容显闻言笑了笑，手中墨笔在宣纸上划下字体的最后一笔，纸上写了两个字：忍，能
“元祁？”赵容显低声说完，笑意渐收，底下的人低垂着头，不敢吭声。
“摄政王如此周到替我保护了未婚妻，本世子也该找机会好好报答他才是。”
赵容显提笔写完最后第三个字：也。
忍，能也。
第二日，顾欢也不知道什么时辰睡得，早上被蒙微唤醒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揉了揉眼睛，就见蒙微一脸委屈的站在跟前也不说话。
“怎么了？一大早哭丧着脸，你家小姐还活着呢。”
“小姐不饿吗？奴婢昨夜好似饿的睡过去的。”
顾欢闻言‘扑哧’笑了出来，又道：“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说完转身将首饰盒递给蒙微：“你去找瑶乐，让她告诉你上次找的那个帮我传信的人，然后你再去找这个人，让她给我们弄点吃的和喝的。”
蒙微顿道：“上次奴婢拿了银两去求他们拿点吃的，她们收了钱却不肯拿东西。万一……”
“所以我让你去找上次那个人。若她不肯，便用传信的事情威胁她就是了。”顾欢理所当然道。
蒙微点点头，从首饰盒拿了几样小物件走了出去。顾欢见状，笑了笑，这个关头还记得节省呢。
“小姐。”隔了一会儿瑶乐进来面色深沉，顾欢见状示意她关上屋门。
瑶乐：“彩蝶被人杀了，一刀毙命。”
顾欢心下一凛：“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刚发现，但看起来应该昨晚就被杀了。”
莫非昨晚那个刺客是先去杀了彩蝶然后才来的她的房间？原本她以为派来刺客的人是顾长乐这个恨她入骨的人，可是现在彩蝶死了，她便不能这么想了。若是顾长乐何必多去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杀死彩蝶无非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必然是和前段时间自杀的二夫人有关。
大夫人？她就算有这个心思只怕也不一定有这个胆子，而且大夫人若是与二夫人的死有关单杀彩蝶就够了，更不必再来牵连自己。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老夫人。
顾欢面色一沉，脑海里再次回忆起彩蝶说的那些话和当时老夫人的表情。
“……二夫人便说小姐您一个，一个野，野种如今也敢爬在她的头上撒野……”
“说您不该姓顾，指不定跟谁姓，类似的话。”
顾欢猛地站起身：“难怪……”
瑶乐一惊道：“小姐怎么了？”
顾欢自顾自的摇摇头，对着瑶乐摆了摆手，瑶乐见状担忧的看了一眼顾欢，但终究退了出去。
那天晚上她细细想过自己的身份，她也许是端敏和其他男人的孩子，她想也许老夫人知道这个内情所以之前才对自己那般苛刻，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她若不该姓顾，那么顾子林也不该姓顾。
所以老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端敏和别人生的，老夫人不喜欢她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爹顾子林根本不是老夫人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才会不在乎。因此连带着对自己也不在乎。
这件事若是被荣国公知晓，那等待老夫人的只怕是比极刑还要可怕的下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这种境地下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
难怪先前说到影响子嗣的时候，她的反应那般奇怪，当时自己要问下去的时候，便被她喊了出去。老夫人应当是在生完大房之后那药效才开始生效，而后怀了真的顾子林但用了断子草的人是不可能再生出完好的孩子的，所以真的顾子林也许死了也许给了别人，现在的顾子林却是假的。
难道这又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这岂不是与她和顾长乐掉包一样的手法吗？
顾欢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这表面光鲜的国公府，内里竟然是这般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