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是将死之身，母亲当然没有机会再救我。你若是想嘲讽我，看我笑话，尽管来，我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顾长乐冷哼一声说道。
顾欢朝着铁栏处走了一步，微微垂头，从走道外的窗沿里照进些微的光亮，可因为是雨天，这光亮略显阴柔。
“下一次见到端敏公主的时候，提醒她，十日之后我会亲自来给姐姐送行。”
顾长乐闻言，背后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眼中神色阴鸷，顾欢轻笑一声转过身欲走，忽而想起什么又顿住，侧过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的夫君谢长安昨日不知被谁给阉了，现在外头的人都说你是克星。连你的母亲端敏公主都颇受连累，这些日子听说连府门都不敢出……”
说完不再看顾长乐，拂袖而去。只留给顾长乐一个修长的背影。
顾长乐恨得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尖长的指甲扣紧肉中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眼里的恨意更是要漫出来。
“乡君何必跟她生气？”
从转角处穿着浅红、纯白相间白鹇官服的李兆走了出来，他有一双微微挑起的丹凤眼，眼睛微小，眉形杂乱，嘴上一嘬胡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子精明。
顾长乐见到他怒气未收，显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李兆心底冷笑，面上却笑道：“我只是给乡君送今日的药膏来了。”
顾长乐瞥了一眼，忽而神色缓和：“李大人也不想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理寺做个区区从五品的少卿吧？”
李兆心中微跳：“乡君直说。”
“杀了顾欢，大理寺卿就是你的。”
李兆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顾长乐见状眯了眯眼：“怎么？你看不上？”
“倒不是我看不上，我是怕乡君如今的处境……给不起。我看在端敏公主的面子上，平常对你照顾些，给你送点吃的喝的，也不打紧。可乡君若想给我画大饼，那可就真是将我当傻子了。”
“李大人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母亲把？”
李兆愣了愣，更觉得离谱：“你的意思是杀顾欢也是端敏公主的意思？”
“那倒不是。”顾长乐站起身，面色阴冷，侧过脸望着角落里那一眼老鼠洞，多少个日日夜夜因为它，她害怕的睡不着。“十日后的事情，我知道你没参与，可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
“母亲为了我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必要的时候为了我给你一个官位又有何妨？”
“你想让我威胁她？！”李兆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都说女人狠起来比男人狠，看来确实如此。端敏公主这些年算是喂了个白眼狼出来。
顾长乐却不以为是：“又不是真的威胁，你得到你的好处，我得到我的好处。母亲也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女儿。有何不可？李大人是聪明人，只要我不说穿，母亲一定会答应你。”
李兆从知晓这件事开始就打算置身事外，就当不知道，寻常帮着递些东西卖卖人情，根本没有想过威胁端敏公主来博得一官半职，一来端敏公主身后是太后和皇上他没敢想此事，二来……盯着顾长乐的人太多了，他也不想参合进来第三，端敏公主根本看不上他。
先不说现在顾欢紧紧盯着十日后这个日子，前几日刘仲达说连摄政王都关心过此事，一旦出了什么纰漏，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李大人只要找一些江湖人士，甚至不用自己动手……事情成功，我在帮大人得到你想要的。”
李兆若说没有动心那是假的，进入官场的人都有一个官梦，谁不想往上爬？“平阳乡君可不仅仅空有名号，赵世子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到时候若是查到我的身上……乡君说的事情风险太大。我虽然想往上爬，可是到底是性命重要些。今日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李兆说完转身要走。
顾长乐一惊，见他并不就范，连忙喊道：“慢着！李大人！这样吧，我只
要替我联系人，其他的事我都不要你做。大理寺卿的位置我照样帮你，如何？”
李兆回过身，神情难辨，雾蒙蒙的天色仿若能掩盖一切……
顾欢从大理寺出来，依旧阴雨绵绵，这糟糕的天色好像过不去似的，看得直叫人心慌慌。
瑶乐看着脸色如这天色一般的顾欢，抿了抿嘴：“小姐，天冷，先上车吧？”
顾欢仿若未闻，这一次她绝不能放过顾长乐。若她是端敏公主想要救顾长乐，劫狱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陌阡。替换刑犯？顾长乐身份特殊要么白绫要么毒酒，又是死在狱中，若是狱中有人接应，将顾长乐换走……这是最有可能的方法。
如果是这样，端敏不可能找狱卒做内应，而刘仲达是赵容显的人不可能会帮端敏和顾长乐，董维更不可能，那这个人是李兆的可能性最大。
只要看紧李兆，顾长乐就别想出来。
顾欢从伞的边缘看过去，雾茫茫一片，她吸了一口气，面色平淡下来。淡声道：“走吧。”
大理寺青石阶上，一道穿着深紫色官服的身影挺立在上头，遥遥望着大雨里女子纤瘦的背影，半响有人道：“刘大人，里头有人找您。”
刘仲达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顾欢忽然顿在上车的动作在门口回过头，隐约能瞧见石阶上的背影，她默了默，上了车。
回到庭院，顾欢将阿柒找来，吩咐道：“阿柒，从今天开始要辛苦你了。”
阿柒抱拳：“小姐只管吩咐！”
“今日起，我要你紧紧盯着大理寺，今日王爷留下的人你带两个跟你一起去。我要你盯着那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尤其是进出的人。随时来报给我。”
“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顾欢点点头：“万事小心。”
阿柒淡淡笑道：“小姐，不用担心，这长安城也不是都似陌阡这样的。”
“也不知她怎么样了。”瑶乐抿了抿唇，说道。
蒙微：“也许回家了吧？”
顾欢脸色淡了下来，若真是回家就好了，她那样像是有家的？
夜晚很快到来，顾欢睡得很晚，但好歹睡着了。外头有还有细微的雷雨，一下又一下，在深夜里这样的雷声就像是一道催命的鬼符，阴森可怖。
她又做噩梦了。
自从国公府倒台，顾长乐进大理寺之后她就很少再做上一世的噩梦。但也许是这两日因为谢长安和顾长乐的原因，上一世被害死的一幕再次清晰的出现在她的梦里。
“为什么，我待你不薄，你却要我死！”
“谢长安，顾长乐，你们好狠的心！”
“我悔了，我悔了……”
顾欢的眼泪和汗水顺着鬓间缓缓落下，站在床前的人冰冷的神色有了些微的触动，他蹲下身蹲在顾欢的跟前，许久见她并未从梦魇走出来，试探性的伸了伸手，但却始终没有将手落在她的脸上。
“啊！！！”
有那么一瞬间，顾欢以为她又回到了上一世，所有她爱的人都恨不得她死，在人世的最后一刻，当毒药在体内发作，每一个呼吸都犹如被撕裂一般，心脏跳动如鼓其后迅速停顿，那种从山顶轰然落下的感觉，仿若身在地狱。
就算想起来，也是如梦见恶鬼般。
顾欢的尖叫唤醒了隔壁的瑶乐和蒙微，二人赶过来就见顾欢喘着气手捂着胸口，脸上都是眼泪和汗水。
“小姐这是怎么了？！”瑶乐将被子扯来给她盖住。
瑶乐回头道：“蒙微姐姐，你娶烧壶水来吧？”
蒙微忙的点点头：“好！”
“小姐？”瑶乐试探性问道，顾欢终于从噩梦中醒过来。
顾欢捂着脸摇了摇头，半响抬起头，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你去睡吧。”
“奴婢留下陪小姐吧。”
“不用，去睡吧。我真的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顾欢缓缓道，似乎连噩梦二字也不愿提起。
瑶乐抿了抿唇，不放心的点点头：“那奴婢给小姐砌壶茶再走。”
没一会儿蒙微拎着茶壶回来，瑶乐给顾欢倒了一杯热茶又拿了一张凳子放在顾欢床边上，将茶搁在上头。
“小姐真的没事吗？”
顾欢：“回去吧。”
瑶乐和蒙微对视一眼，眼神露出担忧，但见顾欢坚持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顾欢闭了闭眼，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再睡下去也难受，她掀开被子只觉得一股子冷气钻进了身体，她打了个冷战，拿了干净的衣裳，准备换下。
刚脱了一半，就听见顶上有声响，顾欢一惊将衣裳裹住身体，怒道：“谁！”说完抬起头就见一抹黑色的一角从横梁显露，显然这人并没有打算真正将自己藏起来。
“下来。”顾欢松了一口气。
陌阡闻言从横梁跳下，面色还是依旧冰冷如初，只是耳垂微微泛红，并不看顾欢一眼。
顾欢将她脱了一半的衣服再次顺着光滑洁白的肩膀、背部、纤腰……缓缓褪下。陌阡余光瞥到这一幕，霎时转过身，这一次连脸上都有了微微的粉色。
顾欢扭头见陌阡背着身，问道：“气性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