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不知怎么喝起了酒。几人皆有酒量。
又不知怎么,小二上了一鼎小炉,月常就在近前煮起了酒。难得这等地方东西还能找全。莲子、松子、风干的竹叶和梅花,已经俱全。
酒方入壶,炉下小火,刚刚闻到酒香之时,月明楼门口传来一阵吵嚷。
月常捏着一枚莲子的指尖一顿,不由循声望去。
这儿离安谷不远,也不知是不是自安谷流落至此的灾民,正欲乞讨,被门口的小二拦着。是一妇人带了两个孩子。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母子三日衣衫褴褛,两个小孩儿脚上各自少了一只鞋。想是本就一双鞋,让两个孩子分着穿了。
小二不近人情,“走走,赶紧走。这里是月明楼,是有钱人吃饭的地儿,不是赈济粥厂!”
母子三人仍旧不肯离去。
做母亲的苦苦哀求,“求求你行行好,不给我好歹给两个孩子一口吃的,剩的脏的都成!他们,他们许多日未吃饭了!”
两个孩子早就顾不上求,盯着小二身后月明楼厅堂,眼睛已经放出了光,活像两头见了猎物的小狼。月常看见那两个孩子,一下就想起了可言。可言刚到灼玉宫,看见吃的,似乎也是这幅模样。
母亲还在地上跪着拉着小二哀求,两个孩子忽然争相跑进了月明楼。
小二大惊,一脚踹开拉着他的女人,转身便往楼里跑。
“来人来人!抄家伙别让乞丐进去惊了客人!”
奚昀一行坐在厅中最里侧,那两个小乞丐冲进来也扰不到。本可以安安静静瞧个热闹的。月常酒也不煮了,朝奚昀一伸手。
奚昀看着她白净的手指上还站着一片干掉的梅花瓣儿。替她将那梅花瓣儿摘去。
“要什么?”
“要钱!”
举座不看两个跑进来的小乞丐了,转而看着嫦妃娘娘。嚯,那语气叫一个干脆利落,活像是皇上欠了她钱,她是要债来了。
再看他们主子,二话没说,递给她一个小小荷包。
“你的珠子。”
月常打开小荷包一看,里面的确是满满的,是她先前还给他的金珠。
小二已经带了几个人,手里还拿着胳膊粗的木杖,竟真的要对两个孩子下手。
月常将荷包一系,拿着到了小二面前,“只是两个孩子而已。既然是有钱人吃饭的地方,这些钱够不够?”
小二认出面前女子,她身后几人各个不好惹。换了笑脸,接了月常手里小荷包,沉甸甸像是碎银子。
将荷包打开,里面一粒一粒哪是什么碎银,都是金珠。
“够,够!”
“我要你将她也请进来。”月常说的是还趴在门外未起来的那个母亲。
“是,我这就去。”
奚靖宸看见小二点头哈腰,慌忙出门扶人的嘴脸,哼了一声,“只认钱的势利东西!”
见三人吃上了饭,月常又回到桌前煮酒。坐着不便,她便站在一侧,衣袖轻挽。
郁蓝却说,“十一爷,哪里都有乞丐,哪里也都有只认钱财的势利之人。郁蓝以为,心怀大志者,要将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金珠十颗就可买粮百石,救千名灾民。若都像如此,怕是将国库花到亏空也帮不了多少人。十一爷说,我说的可在理?”
奚靖宸一边点头,一边看着炉上酒壶,这会儿酒香浓郁,他有些等不及了。
“有理有理,你说的当然在理。”
“那九爷觉得呢?”
连关瑶都听出来,这郁小姐,是对嫦妃娘娘给了一袋金珠的事情不满。奚昀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会儿壶中酒轻沸,不时涧出一两滴,滴落在月常手背上。他只觉得手背上是久违窸窸窣窣的疼,如蚁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