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聂凌齐的恶劣态度，聂锦天丝毫不以为意，侧目微微扬眉，冷眼看了着他，问道：“我有孙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把孩子还给她！”聂凌齐一字一顿，语气里不带一丝情感。
看着聂凌齐这样坚定的态度，聂锦天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笑话！他是我聂家的孙子，这里就是他的家！”
聂锦天的态度陡然强硬起来，却也在聂凌齐的预料之中。
一双狭长清冷的丹凤眼迸出摄人的寒光，聂凌齐眼角的肌肉微微地跳动。父子俩沉默地对峙了几秒钟。聂凌齐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卧室里间走。
坐在沙发上的聂锦天似乎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精神矍铄地一屁股从沙发上蹭起来，也跟了上去。
偌大的卧室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可这四起的吵杂却并没有打扰到里间梨木雕花大床上那个稚嫩孩童的美梦。
聂凌齐一拐进里间就看到了大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床上那小小软软的小人儿，像心像是被人轻轻捶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往床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变得沉重。
或许在那一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垂在两侧的手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着。
聂凌齐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贪恋的目光片刻不离地锁在那稚嫩的脸庞上，手却谨小慎微地死死缩在一旁，像个遵规守纪的傻子，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这是他的孩子？！
两岁了，仔细算算，应该两岁零八个月了吧！
他在照片上看过他。
在照片上看过在医院里，那个女人热泪盈眶抱着刚出生时的他的照片。
知道他出生的那一天，他真的好想立刻就冲过去。好想将她们母子用力地泳在怀中，享受一下最最平常的家庭之乐。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走出那间冰凉黑暗的办公室。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窗前，落寞地守到天亮。
她不会想要看到他的，他知道。
像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聂凌齐牙齿咬得紧紧的，额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身后想起沉闷的拐杖声，“这个孩子很想你。”
一双满是皱纹苍劲的老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那双手本来只是想要慰藉他，却不想聂凌齐却条件反射地将脸上的所有情绪都瞬间地隐藏了起来。
聂凌齐的脸上盖上了一层刻意的冷漠。他抬头，看着床上正在酣睡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僵硬地伸出手，将肉乎乎的小丸子轻轻地抱起。
“你要带他去哪里？”聂锦天握在拐杖上的力道大了几分，语气又冷了起来。
“他还小，需要妈妈。”怀里抱着孩子，聂凌齐的声音都不由地放柔了许多。
“那难道他就不需要爸爸吗？”聂锦天的身体挡在聂凌齐的面前。
这铿锵的字眼让聂凌齐的心口都是一颤。
怀里的人儿像是受到了惊扰，不安地在他的怀里蠕动着。一颗小圆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一直钻到他的心窝子里。
怀里的人儿轻轻地动，聂凌齐的身体紧张地僵硬起来，他秉着呼吸，谨慎得动也不敢动。生怕他突然就醒来，然后睁着眼睛找他要妈妈。
聂凌齐知道，那样的情景一定是他最难以应付的。
不过幸好，怀里的肉丸子向来睡眠质量好，没有睡饱绝对不睁眼。
他在聂凌齐的怀里磨蹭着，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蒙头又睡了过去。
直到又听见他渐渐沉睡的鼾声，聂凌齐和聂锦天两人紧张的目光才缓缓地从他的身上移开。
父子俩对视一眼，这一次两人都学乖了，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可是聂锦天的身体依然横在聂凌齐的面前，半分没有相让的意思。
聂凌齐抬头看了一眼聂锦天脸上的坚定，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家伙。有那么一瞬间，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要不……
心里的念头刚刚萌生，他的耳边就回想起了监控视频里，宋希文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现在应该很着急吧……
聂凌齐看着怀里孩子甜美的睡颜，眼底却透着隐隐的心疼。
这心疼，不是对着孩子，而是对那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除了这个孩子，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他自己也一无所有，甚至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但是他不能再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残忍了。
聂凌齐一咬牙，搂紧怀中的孩子，抬头挺胸侧身从聂锦天的身边快速走过。
“你……”
身后聂锦天气愤懊恼的声音被聂凌齐快步抛在身后。
在往门外走的时候，聂凌齐的步子不停地加快。
他害怕聂锦天会在门口将他拦下来，更害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回后悔。
聂凌齐将后座放平，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铺在软软的真皮沙发上，将小家伙轻轻地包进衣服里。末了，还是不放心，又将自己的风衣裹在小家伙的身上。
再三确认小丸子不会冷到，摔到，才转身坐进驾驶室。
从聂氏祖宅出去的车速可不比进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聂凌齐那车速简直就像是来索命的一样。可离开的时候，这车速简直堪比婴儿摇篮。
真是可惜了他这辆三秒内提速过百的跑车了。
聂凌齐的目光时不时地从车前镜观察着后面后座的情况。
这种时时刻刻被牵挂着的心，让聂凌齐觉得很奇妙。
他已经很久在乎过任何人，任何事了。现在突然之间，有了一件特别小心呵护的事，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又活过来了。
至少他开始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那孩子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天色已经黑了，车子在人来人往的柏油马路上龟速般地前进。
恍然间，聂凌齐今天好像特别有耐心，车子慢慢前进着，他三年来他第一次放慢速度尝试去欣赏这世间的美。
扭头看向车窗外，道路两旁昏暗的路灯，此刻在他的眼里都是美的。
馨黄的灯光，多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