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橱窗下,随意地翻阅着一本杂志,午后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我的身体,暖融融的,丝毫感受不到早春的寒凉。
我来到小镇已经快半年了,开了一家小小烘焙坊,生活非常安宁,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我也不需要为以前的事情而烦恼,毕竟,我也算是重获新生的人。
半年前,司徒韵对我说了两个字。
死亡。
想要彻底逃脱,唯有死亡才能割裂彼此之间杂乱不堪的联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静地获得重生,忘记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往,过我想要的平静生活。
所以,她帮我设了一个局。海面那位摄影爱好者就是她安排的,所有照片都是经过伪装的,我当然没有跳海自杀。我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割裂跟他的联系,彻底把他从我的生命里删除,同时也把我从他的生命里撤销。
我们两个人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我是如此,他亦是如此。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没在想过他,也许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梦里会模模糊糊闪现他的身影,但是到了梦醒时分,一切都犹如朝露,在阳光的照射下,消失无踪。
我想,这对我,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我住在这里算是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不过还是有人洞察了我的秘密,大约半个月前,卫子皓找到了我。他看到我欢蹦乱跳的样子,显然松了口气。
我央求他帮我保密,他答应了我。
从那以后他每周都会来看望我和小茉莉,我的肚子也来越明显,卫子皓看到我怀孕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不过我心里总觉得不太稳妥,所以我打算再搬一次家。
我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拉着拖油瓶小茉莉前往火车站,我低头翻找车票的时候,一不留神小家伙居然不见了,把我吓了一身冷汗,赶紧向工作人员求助。大家陪着我这个大肚子孕妇服找了半天,在候车厅门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她默不作声蹲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面前,呆呆地盯着他看。
我拉起她的手,一边教训她,一边拉着她离开。她却执拗地甩开我的手指,再次跑到乞丐身边蹲着,同时可怜兮兮地歪头看我。
我无奈,只好拿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塞进乞丐手里,然后哄着小家伙离开。
小茉莉再次挣脱我的手,气愤地嚷了起来:
“麻麻,干爹好可怜,我们带他回家好不好?”
我大为震惊,这时乞丐茫然抬起头,我看到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如遭雷击。
真是冤孽!
为什么又会让我遇见他?
出租车里的电台主持人幽幽地说:“世间所有的相遇无非两种,一种是久别重逢,一种是擦肩而过。”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的再次重逢会是这样。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台座椅,左边是小茉莉,右边是他,两个人各自紧紧抱着我的两条胳膊,而我……实在是烦恼透顶。
他沦为乞丐也就算了,这人天生就很坏,又小气,一无所有就是罪有应得,我看着就解气,但是他失忆了算怎么回事?失忆也就算了,不认识我和小茉莉也没关系,但是这个傻子跟着小茉莉一块撒娇,喊我“妈妈”算怎么回事?
“她是谁?”我指了指小茉莉。
“小妹妹。”
“我是谁?”
“好妈妈。”
……
我简直抓狂,我苦口婆心,威逼利诱教了他三天,结果他还是一口咬定小茉莉是他的妹妹,而我是他的妈妈。
我气歪了鼻子:“呸,老娘怎么会养你这种不孝子!”
手机里跟我视频聊天的屠黎黎压根不体谅我的难处,那死丫头居然开怀大笑,把她刚出生几天的女儿吵醒了,哇哇大哭。韩凌宇忙不迭上前去哄孩子。
我幸灾乐祸:“活该,谁让你看我笑话。黎黎,你赶紧想办法把他给我弄走。”
“那我能怎么办?联系一家福利院帮你领养你的大娃娃?”屠黎黎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
我头痛得要命,扶额说:“你帮我联系唐继风,让他把人给我弄走,赶紧弄走!”
韩凌宇把孩子抱给屠黎黎喂奶,顺便插了一句说:“小颜,你就一点不好奇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韩凌宇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
我立刻中断视频通话。
天黑的时候,唐继风风尘仆仆地赶到我的住所。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乘坐方家的私人飞机,按照以前的惯例,他乘坐私人飞机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达到,而这次他差不多花了十个小时的时间。
我想方家可能出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变故。
唐继风告诉我,在我诈死之后的一个月里,方慕言就像变了一个人,神魂颠倒,根本无心打理公司事务,管理权也被二叔二婶他们趁机夺走,股权也被迫转让。方慕言的意识越来越混乱,唐继风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再然后方慕言就失踪了。
唐继风判断说,方慕言心智丧失固然跟我意外失踪的打击有关,更重要的是有人暗中害他,对他用了禁用的一种催眠术——记忆清除。
这是非常危险的操作,很容易造成被催眠者的记忆错乱,严重的导致全部记忆彻底抹除,就像他现在的样子,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是谁?他二叔和二婶吗?”我忍不住问。
唐继风苦笑一声,说了一个我万万没想到的人的名字。
“冯安娜?!”我失声叫道:“为什么是她?她不是已经得到他了吗?”
唐继风再次苦笑着摇摇头,说:“冯安娜也是糊涂,她被一个很坏的人愚弄,所以故意伪装成精神分裂,进而博得阿言的同情,再把他骗到国外。她的本意大概就是想让他忘了你,继续跟她在一起,但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利用。”
“幕后利用她的人才是最坏的,是谁?”
“是我!”
有人踏进我的小店,接口回答。
我抬起头,对方笑靥如花,那张可爱的面孔依旧如萝莉般天真无邪,只是她的眼神却冰冷地像一条毒蛇。
“是你。”我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司徒韵。”
“因为你。”她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因为你,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这个消息比我这几天来听到的所有消息加起来都更令我震惊。
“你妈妈就是个无耻的女人,她就是小三,勾搭我爸爸,又逼着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因为我爷爷竭力反对婚才没有离得成。你妈妈出去躲了几年,再次回来的时候又勾搭我小叔叔,也就是我爸爸的兄弟,跟他结了婚。”
“我爸爸让她气病了,终于没熬得过去。”她哽咽着说:“我恨他,他太偏心。你知道吗?我们俩是同年同月同时出生,而我出生的时候,是我妈妈独自呆在产房里,身边没有丈夫的陪伴。她的丈夫,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陪着你妈妈的床前,整整一个月之后才回家,回家之后就吵着跟我妈妈离婚,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恨他,他只不过在你出生的时候看了你几眼,就心心念念不忘,总说亏欠你太多,而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却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他临走之前的遗嘱都不忘记写上你的那一份。”
她说的这些故事对我来说遥远而陌生,甚至不能激起我的愤慨。
她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平静,继续挖苦说:“你以为你妈妈是多么爱你吗?你错了,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她追求我爸爸也好,只求我小叔叔也好,就是看中我们家的产业。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仅凭前夫几句气话就能轻信自己的孩子不在人世了吗?你活蹦乱跳的事实根本隐藏不住,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真相,可是……呵呵!”
“你别傻了,她主动来找你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股权,为了钱。”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满脸通红,说不出的兴奋。
我慢慢地说:“哦!”
她怔了一下,继而愤怒的说:“穆颜,你是白痴吗?难道你就不伤心吗?”
我想了想,说:“嗯,谢谢你告诉了我的身世,你这次来,不是要给我讲故事这么简单吧。”
司徒韵冷笑一声,说:“不错,我是要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的股权,必须转让给我。”
唐继风听不下去了,皱眉说:“凭什么?”
司徒韵指着正在玩手指的方慕言说:“就凭他!他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我给他做了催眠术,记忆消除。你们或许不明白,催眠术有个特殊的语言暗示,就像一把锁锁住他的灵魂,除非催眠师亲自解开这把锁,不然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差,他的意识会被一点一点吞没,最后变成一具傀儡,无知无感,也不能拿跟外界互动,就是个活死人。”
我看了看唐继风,他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加害他?”
司徒韵嗤笑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有必要加害他吗?他已经一无所有,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哦,还有,”她补充说:“我没办法让他康复,只能制止进一步恶化,其实他做个白痴也挺好的,不是吗?姐姐,不管怎么说,这男人还真的很帅呢!做个暖床工具也不错哦!”
唐继风霍然起身,怒道:“你不要太嚣张!”
我拉住他,示意让他冷静一下。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立刻傻乎乎地冲我笑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我答应你。”
我转交了股权,司徒韵也遵守约定给方慕言做了催眠解除。
他们走了之后,我看着这个抱着我一脸兴奋喊我“妈妈”的大号傻子,不禁开始头疼起来。
MMD,唐继风真没义气,他难道不该把他的好兄弟,好朋友接回去照顾吗?
我越看他越觉得讨厌,他还傻乎乎地冲我直乐,裂开嘴巴傻笑。
我气呼呼地给了他一脚。
“走走走!离我远点!”
他一个不提防,整个人栽倒在沙发里,一脸的莫名其妙,有些惶然地看着我,似乎有些委屈。
我心中窃喜,他一米九的大高个子,我一米六的小女人,他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这要放以前说一脚把他踹到在沙发上,想都不敢想,现在的他就特别好欺负,我想踹就踹,想打就打。
想到这里,我心情舒畅起来,立马做出恶狠狠的样子凶他:
“看什么看!再看我今晚不给你饭吃,饿死你!”
这句话他听懂了,眼巴巴地看着我,嘴巴扁了起来。我情觉不妙,立刻发声警告:
“喂,你干嘛?别以为你哭——我就害怕!”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起来。
你能想象得出我一个一米六的小女人被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抱住肩膀,放声痛哭的场面吗?
最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小茉莉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他居然还学会了恶人先告状。
“妹妹,妈妈欺负我!”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我的罪行。
“妈——妈!你又欺负干爹!”
“我哪有!”
“妈妈说不给我饭吃,要饿死我!”他眨巴着眼睛,添油加醋。
小茉莉气呼呼地主持公道:“不给就不给!”
“宝宝饿!”他委屈地说。
“我们出去吃,败光她的家产!”小茉莉义愤填膺。
一大一小就这样手拉着手走出门,留下我一个大肚子婆风中凌乱。
两个败家玩意儿,合起伙来气我,哎呀!老娘肚子疼……连你这没出生的小屁孩也欺负我啊!
晚上睡到半夜,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醒了过来,笨拙地搬动着身体想要翻身,忽然碰到一堵“墙”。
我迷糊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一准是那男人又偷偷爬到我床上了。我租住的地方卧室的床很小,我自己睡都嫌挤不开,勒令他在客厅睡沙发。可是他晚上经常偷偷跑到我床上跟我挤一起。他睡觉不老实,又爱跟我挣被子,每次都把我吵醒,惹得我怒气大发,一脚踹下床去。
他如今的脾气超级好,把他推下床他也一声不吭,最多就是委屈地揉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特别好欺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多欺负他几下。
我今晚肚子有些不舒服,火气格外大,连踢带踹,一下把他弄懵了。
“哎呀!”
他没什么反应,我却抱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
刚才用劲太大,肚子疼得更厉害了,这架势……难道要生产了?
我慌了,捧着肚子,揪着床单,艰难地挪动身体,同时招呼那男人。
“喂……来扶我一下。”
他懵懂地靠过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忍痛低声说:“快……快送我去医院。”
“医院,快,医院,快……”他无意识地重复着,看起来也很着急的样子,却只是抱着我在房间里打转。
我简直要让他转晕了,忙不迭喊:
“停!……笨蛋,我不是让你把我放回床上,我是让你送我去医院,医院,我很危险……哎呀,我肚子疼,要去医院,找医生,明白吗?”
我忍痛跟他解释起来,可是就像对牛弹琴一样,他完全不能理解,仍旧茫然地看着我,但是他的眼神确实非常焦急的样子。
“难受……妈妈难受,我要救妈妈。”他唠叨着,然后居然抱着我走到小茉莉的卧室。
我的肚子阵痛越来越强烈,痛的没办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他把小茉莉摇醒。
“妈妈。不舒服,医院。”
他虽然笨笨的,居然知道向人救助。
小茉莉看我满脸痛苦,立刻跳下床,牵着着方慕言的手在前面领路,方慕言背着我,我们三个人磕磕绊绊来到医院。
小镇医院比较简陋,只有一名男医生在值班。他看到我们三个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我大着肚子也急了,说:
“哎呀,我们镇医院没有产科大夫,你要赶紧去县医院才行。”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也没想到孩子提前出生啊。
我忍痛说:“大夫,帮帮忙,我这会痛得受不了,恐怕……去县医院来不及了,孩子快要……哎呀!”
方慕言看我痛苦的样子,急得手足无措,一会笨拙地抱住我的头,一会又帮我捶背,显然是在努力帮助我缓解痛苦,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
“救救她!”他费劲地向男医生求助。
男医生也急得团团转,赶紧打电话向院长求助。
年近五十的女院长经验比较丰富,她看到我的情况不敢怠慢,赶紧吩咐收拾妇科的检查床临时消毒充当产床。她亲自为我接生。
她安慰我说:“不要怕,我之前做过二十几年的妇产科医生,近几年虽然不做临床,不过我的手艺还是没有忘记的。我看你也是生过一胎的人,会很快的……哎呀,你这家属就不要进去了吧,不太适合。”
方慕言固执地要进去陪着我,谁劝也不听,大家也只好由着他。
上了产床我更加紧张,这生孩子的痛苦也不是说经验就能缓解,生过一胎更知道那种痛的可怕。
我疼极了就使劲抓着方慕言的手,使劲掐他拧他咬他。
我痛得神智都不怎么清醒的时候,女院长忽然惊叫起来,说:“糟糕,孩子的头太大了,可能难产。”
女院长犹豫了一下,她严肃地说:“这男人是你丈夫吗?他……是不是有点……那个你还有别的亲属吗?”
我摇摇头,咬牙说:“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做得了自己的主。”
女院长还没开口,方慕言就抢着说:“救她,救救她,求你,求求她。我的命,换她的。”
他很认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我。
我鼻头忽然一酸,说不出的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混蛋,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是我花钱买下的好吧!特么我的东西……你,你竟随便送出去,混蛋啊!”
我一边哭一边骂,声音还挺大。
女院长满头大汗,她手忙脚乱地说:“哎哎哎,加油加油,就是刚才这个力度,继续继续,宝宝快要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很快又被可怕的痛苦折磨的死去活来。
女院长鼓励我说:“使劲,就像刚才那样……唔,要不你还骂他吧,你骂的他时候中气很足,力气特别大呀!”
那个傻乎乎的男人居然也跟着点头说:“骂吧,骂吧,使劲,使劲。”
要不是肚子疼得太厉害,我差点大笑起来。
就这样,我又哭又笑,又吵又闹,总算把宝宝生下来了。
女院长也松了口气,她迅速把宝宝包裹起来,抱到我们面前。她惊喜地说:“哎呀,他笑了,真可爱,你看看。”
我虚弱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他脸上的血污没有完全擦干净,但是皮肤白皙,眉眼俊美,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
“眼睛像你,脸盘很像你男人,小男孩长大了一定跟他爸爸一样帅。”女院长继续夸他。
我悻悻然地说:“他不是我男人。”
女院长愣了一下。
方慕言也跟着认真地补充说:“我是宝宝。”
女院长捧腹大笑。
“你是宝宝,那他是什么,他不是宝宝吗?”
“我是宝宝,他也是宝宝,他是我,我是他。”方慕言显然被绕糊涂了,看着宝宝傻乎乎的笑。
“笨蛋!”我低声骂他。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围着宝宝转,抓耳挠腮,伸手要抱。
女院长很细心地指导他如何正确地抱孩子,方慕言面对这个新生的小生命显然非常紧张,小心翼翼托在胸前,十分惶恐的样子。小宝宝在他怀里拱了一阵子,瘪瘪嘴,居然大哭起来。
他更加慌乱,笨拙地拍着小家伙。
“宝宝,乖!”
我仰着脸看着他笨手笨脚哄孩子的姿势,心里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温暖,这不正是我一直渴望得到的生活吗?
我疲倦地笑了。
时间过得很快,宝宝很快就满月了。这小子生下来八斤六两,现在更是肉嘟嘟的,结结实实的一块小胖肉。这孩子特别爱笑,看到谁都笑,特别喜欢黏着方慕言。
方慕言现在俨然就是高级月嫂级别的哄孩子专家,多亏了有他帮我照顾宝宝,给我减轻了不少负担。
这可把专程坐飞机来看望宝宝的屠黎黎羡慕得不行,她跟我说:“小颜,我觉得你赚到了呀!你男人长得帅会暖床还能照顾宝宝,虽然傻是傻了点,可是傻人有傻人的好处,他听话又不会到处拈花惹草不会惹你生气,你要是不开心还能拿他但出气筒,哈哈哈!说实话,我都想跟你换换。”
我翻了个白眼。
她老公韩凌宇抱着孩子一脚踏进门里,漫不经心地追问:“什么要换换?黎黎!”
他给了他的丫头一记警告性的眼神。
屠黎黎吐了吐小舌头,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韩凌宇无奈,拎着她的衣领把她丢到一旁,警告说:“女儿刚睡,你别闹,吵醒她你来哄。”
我环顾房间,没发现方慕言和小宝宝不见了。
“咦,他们俩去哪里了?”
屠黎黎跟我打趣说:“看好你家男人,小心让别人领回家了,毕竟那么帅,当个暖床的大抱枕也是不错的啊!”
我嗔了一口,心里居然还有点小担心,倒也不是怕他那个傻大个子跑丢了,主要是他还抱着我家小宝呢。
说话间,有人在外间喊:
“方慕言,方慕言是住这里吗?”
我们寻声来到前面的店铺,只见一位戴着墨镜穿着时尚裙装的姑娘站在柜台前,容貌俏丽,笑容可掬。方慕言抱着小宝跟在她身后,一脸无措。
“你好,请问你是方慕言的……妈妈吗?”
我脸色很不好,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屠黎黎则偷笑不已。我心想多半又是那家伙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人家来要求补偿损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我厚着脸皮说:“那啥,他弄坏你什么东西了?”
“啊,你误会了,我是来领人的。感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这张一百万的支票用来支付他居住期间的费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
那姑娘一本正经地抽出一叠支票单,开始认真填写。
我顿时火大,瞟了一眼直挺挺戳在那里发愣的方慕言,心里说不出的窝火。
“你要跟她走?你认识她吗?小心点,回头她就把你给洗剥干净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哼!白眼狼。”我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仰着脸盯着他,恶狠狠地拿手指戳他。
方慕言一个劲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姑娘说:“没办法,你看他不肯跟你走,我能怎么样呢?你是他什么人?拐卖人口是犯法的,拐卖头脑不清楚的成年人也不行,你再来骚扰我们小心我报警啊!”
我打开店门,做出轰人的架势。
那姑娘笑了,她撤下墨镜,腼腆地说:“堂嫂,是我,小纯,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啊!”
我仔细一看,那姑娘正是方纯。
这是陆天琪和唐继风也出现在门前,他们各自抿嘴微笑。
方纯拉着我的手,说:“堂嫂,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堂哥。”
她兴奋地冲着陆天琪和唐继风打手势,得意地说:“我赢了哦!”
陆天琪微微一笑,我也看出他们俩的关系有些微妙,偷偷问她,她却只是害羞地笑笑,打死不肯说。
方纯说:“堂嫂我们这次过来,真的是要把堂哥带走。”
她看我脸色又要晴转阴,赶紧解释说:“堂嫂你别误会,我们一定会完好无损地把他送回来,你放心。”
唐继风帮腔解释说,方家现在闹得乌烟瘴气,家业快要让二叔二婶败光了,他们俩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把公司抢到手也不会好好经营,再加上被人利用,公司现在面临巨大危机,濒临倒闭。
方家三叔看不下去,他联合一些朋友筹到一笔资金,想要寻找合适的机会买断公司股权,重新组建。
不过这需要方慕言出面,虽然他现在记忆完全空白,不过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合法继承人,需要手续需要他出面办理。
唐继风还说,这次他们还请来国外著名的心理专家和催眠大师,或许能够挽救他的记忆。
我顾虑重重,最后还是同意他们把他带走。
毕竟,现在的他未必是他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心中很是怅然,屠黎黎骂我蠢。
她说,如果方慕言恢复记忆,那一切又会恢复原样,他仍旧是个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家伙,一定会再次抛弃我。
那又怎么样呢?反正这个傻乎乎的他是我捡来的,捡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迟早要还回去。
时间所有的相遇,要么是久别重逢,要么是擦肩而过。
我依旧打理我的小小烘焙坊,养活我的大宝和小宝,不再去想他,生活依旧很平静,平静地有些单调。
午后,我还是喜欢坐在玻璃橱窗下面晒太阳,抱着我的小宝,小茉莉也会坐在我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绘本。
我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直到有一天,那个帅气的男人从街头的尽头慢慢过来,靠近我,他隔着玻璃,他兴奋地冲我招手,张大嘴巴对我嚷嚷。
我认得他的口型。
他在说,妈妈,妹妹,小宝,我。
小茉莉欢呼一声,跑出去把他领进来,他只是笑,仍旧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小茉莉有点小失望,说:“干爹,唐叔叔没有把你治好啊!”
他笑着靠近橱窗,挨着我身边坐下,一脸讨好地样子。
我撇撇嘴,随手把小宝塞给他,抱怨说:“你怎么才回来!喏,小宝好像拉屎了,你去给他换尿片。”
他笑嘻嘻地接过小宝,小宝伸出小手抓他的脸,他仍旧只是笑,傻里傻气的。
我的心真的安静下来,我喜欢这种安静,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某天,卧室里,那男人专心致志给小宝擦屁股,换尿片,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相当娴熟。
有人在一旁叹气。
“你说你这个傻子保姆老爸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看你还挺入戏的,我这个知情人士差点以为前三个月的治疗失败了呢!”
说话的人正是唐继风。
那男人仍旧专心致志给小宝宝换衣服,神情庄严肃穆,仿佛在做一件极为庄严的事情。小宝很享受,欢快地挥动着小胳膊小腿,一次又一次地从衣服里挣脱出来,那男人没有丝毫不耐烦,嘴角反而挂着温和的笑容。
唐继风急了,说:“喂,趁她不在家,你赶紧跟我交个底,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恢复记忆,到时候我再帮衬一下,给你把事情圆过去,她不会怀疑的。”
方慕言微微一笑,眼神澄明,恢复以往的睿智精明,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平和与耐心。
他淡淡地说:“她喜欢现在的我,这样很好啊!”
“好什么好!”唐继风咆哮起来:“你们公司一堆烂事,能不能不要推给我啊!老子是个医生,不是你的助理!”
“方慕言,你马上给我恢复正常,否则,否则……”
“好了好了,你可以让蓝素成帮你做事嘛!动动脑子!”
“你……”
“嘘,她要回来了!”
方慕言警告他,同时警惕地推开门,向外张望,他看到正在柜台前忙碌的我,立刻露出惯有的傻乎乎的笑容。
笨蛋!我心底默默地骂了他一句。
不过!我当然不准备告诉他,我刚才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回来十五分钟,很不小心地听到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对话。
哼!就这样吧!我就是喜欢你现在傻乎乎的样子,至于什么时候看厌,也许是在明天吧,也许…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