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路宸抬眼望着他,似乎想透过那层被酒晕出迷蒙的水雾将他看得清楚明白。
却看了半天,哂然一笑,摇头自饮了一杯。
“醉了,看不懂了。”
周浅夏不明所以,道:“你本来就醉了,一直在说醉话。”
段睿曦不可置否,唇角微微扬起,目光深邃,深处有什么隐隐跳跃。
“你说的看不懂,是看不懂我的为人,还是看不懂我的处境?”
周浅夏错愕,经段睿曦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发觉路宸这话好像有双重意思。
不过两句话,空气中隐隐有撕裂的痕迹,虽看不到任何针对,却又感觉到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而喧嚣的酒吧一时间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她觉得有些不对,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路宸在段氏工作好几年了,路宸和段氏以及段睿曦的关系匪浅,她自诩懂得段睿曦,其实段睿曦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她了解他,更了解段睿曦的脾性,段睿曦的过往,以及跟段睿曦的相处模式。
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最该闭嘴的人是她。
说多错多,沉默是金。
两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周浅夏的心理活动,路宸微微一笑,再斟满一杯酒:“说多无益,多喝几杯,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在一起喝酒。”
他的话让周浅夏有些不明白。
路宸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非常好说话,其实他也非常精明,而他一旦精明起来,智商绝对是碾压她的。
比如今天,他就说了不少双重意思或者言外之意的话。
让人心生疑惑,又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他是指段睿曦的性子不好邀请出来喝酒凑热闹呢,还是指两人之间有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周浅夏能想到的,段睿曦自然也能想到。
他深深看着面前的醉鬼,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就如你所说,多喝几杯。”
他微微一叹,不无感概,“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应酬和境遇都过了,却着实没有陪你一起好好喝次酒,说起来挺遗憾的。”
这话什么意思?分手酒,啊呸,离别酒吗?
周浅夏皱眉,抓住段睿曦正拿着的红酒瓶子,眼睛一瞪:“路宸哥哥是病人,还心情不好,你作为朋友不劝劝也就算了,竟然鼓励他继续喝,就不怕喝坏了身体,后悔莫及!”
段睿曦无所谓,将她手掰开,继续往红酒杯里倒酒:“反正不是我的身体,坏了不用我负责。”
但是要她负责啊!周浅夏欲哭无泪,再次将她手里的酒瓶拿走。
“反正我不许你们酗酒,今天都醉成这样了,再喝下去没有半点好处。先回去,要是你们真的想喝,等酒醒了再拼,否则两个醉鬼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浅浅你不懂。”路宸喟叹,“正因为是醉话,才更容易说出口,因为喝醉了,什么都可以不用负责。”
这是什么歪理,喝醉酒就可以不用负责了?只要是人,做了事不管醒的醉的都得负责好不好。
周浅夏无语,伸手去抓路宸的酒杯。
段睿曦眼尖,一手盖过去,按住她的手,摇头:“让他喝吧,心里堵着呢。”
当一个人心里堆了太多事情时候,要是没个发泄口,迟早会出事。
如果注定要闹一场,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
至少损失他们都还可以接受。
周浅夏的手一僵,有些无奈:“可他的伤还没好啊。”
别的她可以不计较当做看不见,但这些伤是因为她才受的,如果伤口恶化,路宸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怎么过得去!
段睿曦嗤了一声:“吃一盏长一智,痛了,就知道教训,下次不用再提醒。”
他的话极其冷漠,似乎钢铁一般的心,任是千锤百打,风吹雨落,岿然不动。
周浅夏的心却狠狠一塞,嘴里如同吃到了黄连,苦涩不已。
人之初性本善,孩子的世界本来是一张白纸,只是在后来的历练中才慢慢长出了轮廓上了色彩。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才造就了他这般冷漠的性格?
他说痛了就自己知道教训,不用别人再来提醒,那是不是……以前的他,也是自己被痛醒的呢?
在她面前,他是一座巍峨的山,高大峻伟挺立,坚韧强大,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没有她的地方里,他是不是,跟以前的她一样孤独可怜?
忽然想起,段睿曦的父母几年前就去世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也是孤儿。只不过他的父母在他成年后才离开他,他比她更幸运而已。
路宸自是听进了路宸的话,眸子眯了眯,顾自倒满了酒:“干杯。”
段睿曦也举起杯子,跟他对碰一下:“干。”
一杯酒下肚,路宸整个人一晃,似乎更晕了。
周浅夏紧张盯着他摇摇摆摆的样子,生怕他下一秒就从桌子上滑了下来。
两个男人都是她重要的人,喝醉酒伤身体,不管是谁赢了,对她而言都不是好事。
她抓住路宸的肩膀,温声道:“别喝了。”
路宸不管她,再次倒酒,举杯:“浅浅,男人的世界,你不要管。”
段睿曦附议:“不要管。”
“……喝死你们算了!”周浅夏气结,扔下这两人向门口走去,眼不见为净。
路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什么飞快闪过,整个人都怔忪了。
段睿曦狠狠干了一杯酒,带着警告道:“她是我的女人,别打她主意。”
路宸转过脑袋,定定看着他:“凭什么,我的上司?”
他喜欢周浅夏,能瞒得过别人,肯定瞒不过段睿曦,而他也没打算瞒着段睿曦。
段睿曦轻嗤:“拿这个堵我?别说我是你上司,就算不是上司,她也是我女人。”
段睿曦抿嘴,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许的愉快和畅快,“你帮我们清理过现场的,不是吗?”
路宸的拳头霍然握紧,重重砸在桌面上:“你那是趁人之危!如果她没有被下药,绝对不会跟你苟*合!”